他邊說邊從兜裡掏出紙巾,抬手要幫他擦汗。
許晝眉頭深鎖,不悅地後退一步,正要開口——
“死基佬!”
一句充滿惡意的嘲諷突然炸在兩人耳邊。
許晝心頭一震,睫毛微顫,近乎僵硬地望過去,果見一個男生一臉嘲諷看著他。
那人穿黑T,胸前綴一條六芒星鏈,半仰著頭,下頜緊繃的弧度一路蔓延至領口,嘴唇纖薄,眉目深邃濃烈,整個人倨傲又散淡。
“余漾。”許晝下意識念出他的名字,聲音很輕,落到他人耳朵裡,根本不成字句。
真的……是他?
肖杞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指著余漾吼道:“他媽的,你罵誰呢!”
余漾身形頎長,脖頸的鏈條泛著冷刺的光,一如他充滿敵視的眼眸,犀利而震懾,“罵的是誰,誰知道。”
肖杞徹底怒了,他幾步衝過去,擰起余漾的衣領,意外發現眼前的少年竟然比他還要高一點。
肖杞從小打籃球,身高早過了一八零,身形瘦而高,挺拔修長。顏值也高,籃球比賽時,整個場館的女生都在呐喊他的名字。
但是,比起眼前這人,又好像都差了一截。
他更加火大,“欠教訓是不是?懂不懂尊重人?”
余漾任他拽著自己,琥珀似的瞳孔卻隻映著許晝清雋冷漠的面龐。
他一眨不眨盯著許晝,完全不把肖杞放在眼裡。
許晝只和他對了一眼,起伏澎湃的心緒早已隱藏在平淡如水的面色之下,看他如看一個陌生人。
“肖杞,走,吹空調了。”
他像是什麽也沒發生似的,叫了人朝前走去。
肖杞愣了一下,心上一喜,松了手,“臭小子!今天放過你,以後嘴巴放乾淨點!”
他小跑追上許晝,嫻熟地去攬他的胳膊,被撥開,他又去攬,又被撥開,他隻好規規矩矩走在他旁邊。
余漾立在烈陽下,怔怔望著兩人的背影,室友周正宇拎著兩瓶水,從小賣部裡擠出來。
“擠死我了,”他扔了一瓶可樂給余漾,忽然詫異道:“拳頭攥得這麽緊,要打人啊?”
余漾沒回應,斂了目光,沉聲說:“已經打過了。”
“啥?”周正宇東張西望,緊張兮兮道:“打了誰?大學打人也是會被記過的!”
余漾煩躁地揉了揉黑發,感覺胸腔裡憋了一肚子氣,緊握的拳頭沒有松懈,反而加了力,修剪得整齊圓潤的指尖也已戳紅皮膚,留下一排參差不齊的印。
他無意識地重複:“一年前,已經打過了。”
明明當時就打回去了,可為什麽看見他還是那麽生氣?
“欸,那不是許晝嗎?”周正宇眯眼盯著前方,沒注意余漾那一瞬表情不太自然,“還真是他。”
“你認識他?”余漾舌尖抵了抵下顎,表情說不上厭煩還是好奇。
“認識啊,我高中就是Z大附中的,他來我們學校做過演講,他可牛了,醫學部大才子,還在國外一個頂尖醫學刊物上發表過論文,好多醫院私下裡都在聯系他…”
“長得還那麽帥,追他的女生老多了。”
余漾哼了一聲。
追他的女生再多有什麽用,他是基佬。
周正宇詫異,“你幹嘛一臉不屑?”
余漾聳聳肩,斜眼睨他,“你想聽我說什麽?很棒?真厲害?”
周正宇發覺點兒不對勁,“你怎麽好像很討厭他?”
余漾搖頭,“不認識。”
嘴上說著,他打開手裡的冰可樂,猛灌了幾大口,心裡那團邪火褪了些。
周正宇輕嗤,“騙誰呢!”
另一邊,許晝默不作聲往前走。
肖杞還在一旁吐槽,“要不是看你走了,我肯定給那男的一拳,嘴真臭!”
“我倆只是關系好,又不是gay…”
“再說,都什麽年代了,還歧視同性戀。”
“也不知道是不是經歷了什麽,被男的表白過?抱過?親過?還是……”
許晝側眸,目光不太和善,肖杞立馬住了嘴,“怎麽了?”
許晝淡然道:“他罵的不是你,是我,別再說他了。”
“是你?”大約反應幾秒,肖杞大驚,“許晝,什麽意思?你…你喜歡男生?還被他知道了?”
許晝眉頭陷得很深,認真地說,“是,討厭可以離我遠一點。另外運動員的傷病開不得玩笑,別再發這種無聊信息。”
他表情一直淡淡的,坦然無畏,說完便朝馬路那頭走去,那不是去體育館的方向。
肖杞摸了摸腦袋,還沒來得及消化他剛才的話,隻匆匆喊道:“等等!不是說去體育館吹空調嗎?”
許晝微怔,“不了,回寢室寫論文。”
肖杞大腦還處於宕機狀態,隻哦了一聲,傻站在原地。
許晝學的是臨床醫學八年製,今年是第五個年頭,平日都是實習醫院和學校兩頭跑,學校宿舍定時關門,為了方便,他和同專業一個朋友合租了一套教師公寓,就在學校內部,兩室一廳的規格。
他回了房間,迅速衝了個澡,出來時,黑發濕潤,從髮根深處蔓延下水珠,堆在睫梢,浸染眉目,他是杏核眼,瞳孔黑沉如墨,染了水光,更顯冰冷薄幸。
他總是熟練地用世間普遍的規則權衡一切,過於理智,大抵沒人能想象他會喜歡上一個人,還是一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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