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別想,也別再管我,我死不死跟你有什麽關系,你是不是想著,給我一點生活的甜頭我就不會死了?”
“你說的對,你死不死跟我確實沒關系,只是剛好遇到了,我不能當作沒看見。”
“你那麽有正義感,你怎麽不去當超級英雄啊?再說一次,別再管我了,也別給我介紹訂單,我呢,雖然窮,賺不到錢,但不喜歡被人施舍,更不喜歡被同情,懂?”
薑一衍沒說話,看著他哼著不著調的歌兒往醫院前面走去。
拍完片檢查完已是中午了,骨頭恢復的不錯,醫生說比預期中的恢復的快,夾板可以拆,順其自然的讓它靜養就可以。
陳星洲還惦記著沈臨桉,便問:“哥,你還真是刻意給那個叫什麽什麽安的介紹訂單啊,我看他並不領情。”
“無所謂。”
“那話怎麽說來著,你能挽救一個人的身體,不能挽救一個人的心靈,救了也白搭。”
薑一衍皺眉:“哪來的這句話?”
“哦,我剛現編的,你說他缺錢,所以想死,我想起上次同事說的一個案例,發生在高速上的連環車禍,一個男的,家裡困難,孩子飯都吃不飽,那男的給自己買了人身意外險,跑去高速對著一輛車迎頭就往上撞,車主嚇得猛打方向盤,撞上一旁護攔,連帶後面數輛大貨車連環追尾,尋死的人沒死成,後面兩輛大貨車司機當場身亡,你說說,這叫什麽事兒,死沒死成,還坐牢,不對,又扯遠了,說回這個什麽什麽桉,他為什麽借高利貸?”
“沈臨桉,”薑一衍說,“不清楚。”
“可能是因為他家庭有關吧,他說他老婆跟人跑了,孩子重病,孩子還不是他自己的,我估計他在醫院是給孩子治病吧。”
薑一衍:“……”
他那套故事還真能唬住人。
正說著,陳星洲又“靠”了聲,“所以說,白天不能說人,夜晚不能說鬼,那不是那什麽桉還能是誰?”
薑一衍又補充一句:“沈臨桉。”
“好好好,沈臨桉沈臨桉,記住了,那邊在幹什麽,吵架嗎?”
“過去看看。”
沈臨桉拎著盒飯站在繳費窗口前,跟一個老人來回拉扯著,老人哭著抓著他的手,乍一看像是他欺負了老人,陳星洲擠進去,問:“怎麽了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旁邊有人解釋:“這老大爺,來看病錢不夠,還差兩百多,坐這兒哭,這小夥兒替他墊付了,老人非得讓這小夥留個銀行卡號,說是回家寄錢給他,小夥不肯,這麽,大爺急哭了。”
沈臨桉扶住老人:“大爺,真不用了,您拿了藥趕緊回家去吧。”
“不行,看病哪能花你的錢。”
“那這樣吧,這是我電話,等你有錢了打我電話,快去拿藥吧。”
薑一衍在人群後聽著,目光始終落在沈臨桉身上。
大爺抹著淚千恩萬謝的走了,人群散開,陳星洲攔住沈臨桉:“你不是缺錢嗎?還有心思幫別人?”
沈臨桉白了他一眼,“你不懂,都說醫院是個冰冷的地方,其實不然,我在醫院見過很多家屬之間相互幫助,幫著買藥,分享食譜,分享減輕疼痛症狀的小秘訣,偶爾多點善意,可能會隨手挽救一個人,一個家庭,我得到過幫助,順手把傳遞下去,僅此而已,別把我想的太高尚啊。”
“說的想誰想誇你似,不過你剛做的確實挺爺門兒的,哥們兒佩服你。”
“免了,沒事的話麻煩讓一讓?”
看著他消失在電梯處,陳星洲摸著下巴自方自語:“真是個怪人,說他想死吧,他好像又沒那麽消極,說他不想死吧,他看起來又沒那麽想活。”
薑一衍看著電梯門關上,“走吧。”
經過一家人商量,還是先尊重大伯的意見,帶他回家休養。
大伯沒退休前是一所中學的歷史老師,一生向往自由,無論是對待家人、子女還是學生,都處於一種任其生長的放縱態度,他一直認為每個人都能為自己的人生負責,每個人都能選擇該以怎樣的筆墨給自己的人生留下最後一個句號,古人歷史由後人執筆,現代人的一生可以由自己主宰。
譬如現在,他不想生命中最後的時光因為化療掉光頭髮,因為吃藥喪失笑容,因為醫院的消毒水味失去活下去的勇氣,他隻想在他人生最後一段時間將他還沒來得及做的事盡可能的去完成。
回到家,大伯把沈臨桉叫到房間,遞給他一張卡:“這張卡你拿著,裡面有幾萬塊錢。”
“我不能要。”
“不是給你的,是給你奶奶的,你哥你也看到了,你嫂子身體不好,家裡還有個吃奶的小娃娃,你奶奶那邊只能靠你了,你這幾年做的很好,是我們沈家的驕傲,這錢你幫我存著,以後給你奶奶買點好吃的。”
沈臨桉還是不接:“你這老頭,真麻煩,要買你自己買,你自己媽,你自己說去。”
大伯氣到眼睛紅,他哪裡會不明白沈臨桉意思,可大家都心知肚明,得了這病基本沒有逆襲的可能,大伯把卡硬塞他手裡,哽咽道:“我對不起你爸,你爸很早輟學外出打工,後來認識你媽,婚禮都沒辦,回來一家人吃了頓飯,又帶著你媽出去找工作,有一天他打電話給我,說他想開家民宿,問我意見,我說當然好了,你做什麽都可以,沒錢跟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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