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渾身一顫,目光倏地清醒。
真是陰溝裡翻船,今晚削個水果竟能把自己割傷……他或許真有暈血症,當鮮血從掌心汩汩流出時,他感覺不到疼痛,但有種眼前一黑的眩暈感,接著是惡心,麻木。
他意識到自己應該處理傷口,可身體僵硬得仿佛不受自己控制,於是他想算了,反正這種傷沒什麽大不了,血流一會兒就停了。
然而段知友卻來到他面前。
江淮抬頭,看見對方凶神惡煞地問:“有酒精嗎?”
江淮下意識指向放置酒精的櫃格,又忽然反應過來這人是想幫自己處理傷口,他手指瞬間掉頭。
“不用酒精,包扎一下就行。”江淮抿了下唇,“謝謝。”
段知友已經看到酒精,傾身拿到手,再拉過自己椅子,坐到江淮身邊。
“手。”段知友伸出自己左手,語氣裡帶著刻意的不耐煩。
江淮將傷手放到他掌心,久寂的心不可抑製地跳動了一下,就像大一時他想吻眼前人的那一刻的感覺。
段知友嗤笑:“你這傷口挺深,還不想消毒?”
見他用酒精噴霧將棉簽打濕,江淮的臉色隨之一白,掙扎著道:“哎真不用,多大的傷,哎哎…… 嘶!”
段知友鮮少見他這樣失態,心裡有點樂,手上動作卻更仔細輕柔。
最初的刺痛挨過,江淮漸漸舒了口氣,他垂眼看著段知友,男生低著頭替他包扎,頭髮看起來又黑又硬,這個角度只夠瞧見他半張臉,五官連成的線條十分英氣。
段知友若有所感,微微抬起眼。
兩人視線相碰,氣氛頓時有些異樣。空氣還殘留著酒精的味道,涼絲絲帶有一點刺激。
江淮先移開眼,他唇邊泛起淡笑:“段知友,你真是個好人。”
段知友幫自己,完全是因為他是一個好人,江淮清楚地明白這點,因此心中浮現某種頗為苦澀的感覺。
“啊?”段知友怔了一下,臉色大變,連忙否認:“不,我不是,我沒有。” ——我不是好人,可別喜歡我!
江淮在燈下看了看自己被包成粽子的手,說:“謝謝你。”
他斟酌了片刻,轉向段知友:“你不用故意避著我,我們像正常舍友相處就好。”
他這話說得很真誠,也不知道段知友感覺到了沒。這人只是粗聲粗氣地嘴硬:“我哪有避著你,別自以為是了!”
“還有,謝謝就拿嘴謝嗎?”
江淮疑惑:“恩人,您還想怎樣?”
封校之後,超市都被洗劫一空,段知友已經好幾天沒吃到水果了,平時渾不在意的,放到現在還挺饞。
段知友:“我也想吃蘋果!”
第7章 煙和夜色
江淮走到陽台,示意段知友過去。
陽台上有些冷,大大小小的箱子堆放在角落,被安置得整齊有條理,窗台沿擺著兩杯肥綠的多肉,在陰霾的冬季裡惹人眼前一亮。
江淮靠著牆壁,指向一個大箱子,對段知友說隨便挑。
箱子裡除了水果,還有各式各樣的零食。
段知友沒感到意外,剛進校江淮就這樣,熱衷於囤吃的——江淮喜歡吃零食,這和他的外表很有反差,在兩人短暫的交好時,江淮曾提過,那是因為他從小被父母管束,不許吃任何“垃圾食品”,長大後就瘋狂彌補自己。
段知友挑了隻蘋果,沒怎麽在意其他東西。
這時他沒有想到,自己在接下來的日子裡,為了能從江淮這裡吃到點零食,付出了多麽慘痛的犧牲。
背後傳來一道極輕的“嗒”。
段知友回過頭,地面落了支煙,視線上移,江淮單手捏著打開的煙盒,見他看來,有些尷尬地扯了個笑。
段知友沒多想,直起身從煙盒抽出一支煙,接下來……他頓住手。他本意想幫忙,可難道要他親自將手中的煙放到江淮唇邊嗎?
江淮的唇形很好看,唇色很淺,薄薄的一層水紅色,兩片唇微啟著,露出點貝色牙齒。
江淮有些意外:“你……也想抽?”
段知友如夢驚醒,心虛地說:“啊,對。”
他剛才,盯著人家嘴巴發什麽愣啊? “哦。”江淮點點頭,將煙盒放在窗台上,然後從中抽出另一隻咬在唇間,他找出打火機,“啪嗒”一聲給自己點上,透過吹出的煙霧,他看見段知友用拇指和食指捏著煙,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含著。”江淮提示他,然後靠過去用火機幫他點燃。
兩人離得很近,段知友甚至可以看清江淮忽閃的眼睫,和眼皮上漂亮的扇形重瞼。火苗一瞬即逝,江淮自然地退回原位,難以描述的煙霧從口腔灌進肺部,段知友猝不及防地咳嗽起來。
江淮短促地笑了一聲。
“不怎麽好受吧?”
段知友:“辣嗓子,真是找罪受。”
江淮從他手中抽出煙,擲進垃圾桶,漫不經心地說:“不喜歡不用勉強自己。”
窗外冷夜寂靜,樓下是個小型花園廣場,曾經許多小情侶在此約會,此時卻冷清空闊,一個穿著防護服,看不出男女的人穿過廣場,手提沉重的消毒液,步履匆匆。
“這疫情,什麽時候到頭啊?”段知友感慨。
“學校又查出好幾個感染的。”江淮頓了頓,說:“不過,一切最終都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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