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辰迅速收回了腳,但還是晚了。
他憤怒地盯著那塊活動的石磚看了一會兒,卻無計可施,只能頹喪地離開了,右腳裡面活似踩著個爛茄子,黏黏膩膩好不惡心,辛辰心情差得要死,走出小區門口後聽見後面的鳴笛聲,被催的更火大。
他不是靠邊走的嗎,這麽寬的馬路,你過不去?這種技術就別開車了行嗎?
辛辰扭頭就要發火,看見車牌號的一瞬間,卻突然間所有的火氣都消弭了。
“陸先生!你怎麽來了!”
陸柏謙就坐在車後面,搖下車窗對他笑。
他剛從薑宴父親的壽宴上下來,被薑宴和他父母弄得心浮氣躁,戾氣幾乎壓抑不住,帶著滿身酒氣趕來見辛辰一面。
司機下來幫辛辰開車門,他背著書包,雙手各抓著一個橘子,飛跑過去,一個沒刹住,直接撲進了陸柏謙懷裡。
陸柏謙一僵,然後抬手環住了懷裡帶著夜風涼意的男孩,煩悶的心情慢慢沉澱下去。
辛辰頹喪了一天,這會兒一下子看見陸柏謙,激動的失了分寸,被人抱住的時候才反應過來,不好意思地爬了起來坐到一邊,為了緩解尷尬把手裡的橘子往前一遞:“陸先生,吃橘子。”
陸柏謙被這一下弄愣了,旋即笑著接過:“好。這個給你。”
他遞過來一個小袋子,辛辰歡天喜地接過來打開,裡面是一盒蔓越莓餅乾。
“謝謝陸先生。”辛辰乖乖地道了謝,戴上手套拿起來吃,司機發動了車子,朝H大駛去。
陸柏謙坐在一旁剝橘子,纖長白皙、骨節分明的手將橙黃色橘子瓣上的筋絡撕乾淨,問道:“出什麽事了,今天心情不好?”
在車裡就看見男孩平日挺直的背脊蔫蔫的塌下去,整個人都喪裡喪氣。
辛辰一愣,捏著餅乾的手一個用力,把酥脆的餅乾捏了個粉碎,他反手扣住鐵盒子邊緣,越來越用力,卻依舊沒能控制住發酸的鼻梁,有眼淚溢滿了眼眶。
十八年了,他第一次在難過的時候被人問上一句怎麽了。
以前他在學校受再大的委屈,回到家裡,該做什麽還是要做什麽,絕不會有人問上一句,他時常想自己到底有什麽對不起父母的地方,讓他們對自己這麽不聞不問,勉強養到了十八歲就像扔掉了什麽包袱一樣,再也不想多管他,甚至不需要他以後贍養。
陸柏謙動作頓住,將手裡的東西放在一邊,溫和地將辛辰膝蓋上的鐵盒拿開,手套摘下來,然後像給小動物順毛一樣撫摸辛辰的頭髮:“乖。”
他要是不管不問,辛辰忍忍也就過去了,但偏偏陸柏謙問了,他問了,還哄了,辛辰咬著牙也壓不住淚水,一滴一滴落在膝蓋的布料上。他覺得丟人,卻怎麽也忍不住。
陸柏謙抽出紙巾幫他擦擦臉:“不哭了。”
辛辰伸手抓住他的手腕,他不知道自己想幹什麽,但是這樣抓著陸柏謙的手讓他安心。陸柏謙也任由他抓著,白皙纖細的手指握住純黑色西裝的袖口,在精致挺括的面料上留下褶皺,陸柏謙的體溫傳遞到辛辰手心,是令人安心的溫度。
過了好半天,辛辰才平複下來,小聲道:“我作業得了倒數第一。”
陸柏謙好想笑。
真是小孩,考不好還哭。
但是良好的教養告訴陸柏謙他不能笑,他不但沒笑,還一臉肅然,順了順毛以示安慰。
辛辰繼續道:“下雨了,鞋子都濕了……”
越說越難過起來:“今天本來家教應該結錢了,他們也不給我錢……”
陸柏謙神色一斂,低頭去看,果然見辛辰白色的鞋子沾上了髒水,右腳的網面已經肉眼可見的濕透了大半。
“把鞋子脫下來,穿濕的會感冒。”陸柏謙從後面拿出一塊小毛毯,鋪在座位上,示意辛辰的腳踩上來。
辛辰猶豫了一下,乖乖地脫了,他橫坐在後排座椅上,一雙白嫩的腳踩著棉柔細軟的毯子,像托放在天鵝絨上的藝術展品。
陸柏謙讓司機繞路去商場,辛辰反倒不好意思起來,覺得自己太過小題大做,可實在是從來沒人為他小題大做過,他很高興。
陸柏謙見他不再哭,便開啟了另一個話題:“家教是怎麽回事?”
辛辰把事情複述了一邊,陸柏謙問道:“簽勞務合同了嗎?”
辛辰睜著一雙哭的水潤的眼睛,呆呆地看著陸柏謙:“什麽合同?”
陸柏謙:“……有聊天記錄嗎?”
辛辰道:“是當面說的。”
陸柏謙不抱希望地問道:“錄音了嗎?”
辛辰委屈極了:“誰好好的說話還要錄音呀?”
陸柏謙頭疼。
什麽都沒有,常規手段還真是不好用。
“家教不要再做下去了,這個家長不可信。錢我幫你追回來。”
辛辰也不想做了,可是……
“我想掙錢。”
陸柏謙不解:“給你打的錢不夠用嗎?可以多給你點,但是你要保證有正當用途。”
辛辰搖搖頭:“夠用……但是還是想掙錢。”
陸柏謙輕笑了一聲:“小財迷。”
辛辰臉一下子紅了。
“你喜歡美術,就不要做那些浪費時間的兼職了,我有個畫廊的朋友,介紹你過去打工怎麽樣?”
辛辰還沉浸在剛才帶著些親昵意味的調笑裡:“……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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