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原諒後,溫時緊張的心稍微放下了些,不知為何,他忽然問:“那你呢,有過意外嗎?”
陸驚蟄未加思考,坦然地回答他:“沒有。”
對於陸驚蟄而言,說謊輕而易舉,不會被任何人發現,就像秦設說的那件事並不存在。
溫時怔了怔,但到底沒想太多,且很快就找到了合適的理由,監控錄像是真的意外,而自己的不是,陸驚蟄不是故意的。
他也忘掉了這件事。
陸驚蟄難得的半天休假是和溫時在寵物房裡,什麽都不做地待了幾個小時。
最後還是一起半躺在了那個和陸驚蟄很不搭的沙發,期間抱了一次貓。因為貓太粘人了,一進沙發,就非要讓溫時抱。陸驚蟄出於好心,願意幫溫時減輕負擔,將貓接了過來。但貓進了陸驚蟄懷裡一分鍾,就像火燒屁股似的跳下來跑到離他們很遠的地方,再也不願意靠近了。
溫時對此很疑惑。
陸驚蟄沒有根據地猜測:“可能它覺得自己待著比較自在吧。”
溫時點了點頭,也認同了陸驚蟄的話,下巴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覺得一輩子這樣都可以。
*
幾天后,溫時接到一個電話,來自銀行。
上次給秦設打完電話,溫時沒再拔SIM卡,因為沒太大必要,無論是母親還是魏然,只是讓人厭煩。他還要網購貓咪用品,這更重要。
他接通電話,銀行經理向他問候後說:“溫先生,您的帳戶又打了一筆錢,請問是打算怎麽處理?”
溫時一愣,問:“什麽錢?”
下一秒才反應過來,應該是他給母親開的那個帳戶,用於存放當初找陸家要的錢,並規劃好每個月打給母親的額度。
銀行經理說了一個數字,是遠超溫時想象的金額。
這筆錢是幾個月前打過來的,當時溫時拔了手機卡,聯系不到,所以他一直不知道。但這筆錢的數額真的很大,經理每隔一段時間持續不斷地和他聯系,終於在今天打通他的電話。
溫時沉默了很久。
也許是信號問題,對方的聲音聽起來竟有些模糊,正斷斷續續地對溫時提供支配這筆資金的建議,裡面的錢足夠一個普通家庭過上近乎隨心所欲的生活,銀行經理的話似乎也很有吸引力,他將這筆錢拿出去投資,想必會得到截然不同的人生。
很長一段時間,銀行經理的話都沒有得到回應,他終於意識到可能有什麽問題,但還是很有禮貌地等待溫時的回答,畢竟可能是一筆很大的單子。
溫時低垂著眼,他太緊張了,幾乎到了痙攣的程度,那種痛苦從胃開始,慢慢向內髒蔓延開來。但溫時仍保持著面無表情,他一直很擅長忍耐。
又過了幾分鍾,溫時平靜地說:“謝謝,我知道了,讓我再想想。”
然後掛斷了電話。
關於那筆錢的來歷,溫時大約能猜到,但是不願意承認。
他總是這樣,逃避已經發生、無法改變,卻令自我痛苦的事,裝作若無其事,但實際上毫無意義。
就像溫時知道妄想是不對的,應該停下來,但每一次看到陸驚蟄,握住他的手,與他親吻的時候,都會感到無與倫比的快樂,理智也被麻痹,就這樣得過且過,不願意去想以後的事。
二十七歲的溫時已經很難對一件好事產生幻想,或者對未來有什麽美好的期許。
那是他曾想要得到卻反覆失去的東西。
所以理智上來說,他知道自己和陸驚蟄不可能有什麽結果。
他們之間的差別太大了。陸驚蟄是一塊無暇的寶石,溫時是碎掉的玻璃,被人丟棄在路邊,人來人往,也不會有人拾起。
溫時偏著頭,心不在焉地看著手機屏幕,頂端彈出一個窗口,可能是陸驚蟄發來的消息。
他看了很久,也沒點開,就那麽任由屏幕熄滅。
在失控邊緣掙扎的溫時,飽受折磨的溫時,知道自己在做錯事的溫時,一無所有的溫時,差點又重蹈覆轍的溫時。
銀行的電話先打來了。
夢結束了。
第37章
晚上送餐時,溫時叫住了羅姨。
天色將晚,窗簾拉了一半,溫時坐在書桌前,電腦屏幕是亮著的,顯示了一份羅姨看不懂的文檔,手邊有一本攤開的筆記本,上面的字跡很少。
貓不在房間裡。
餐車推到了桌子旁,溫時對她說了句謝謝,然後抬起頭,與她對視,直白地問:“有個問題想請教您。”
羅姨停下腳步,轉過身,客氣地說:“談不上請教,溫先生有什麽想問的嗎?”
溫時嘗試著開口:“那筆錢……”
屋裡沒有開燈,外面很暗,溫時背著光,不知為何猶豫了很久。
羅姨認真的傾聽著,等待回答他的問題。
日光逐漸消失,連影子都沒有了。
溫時整個人都被陰影吞沒了,他徹底停了下來,平靜地說:“沒什麽。”
僅憑那幾個字,羅姨猜不出他本來想問的是什麽,但身為管家,她也不可能向客人追問,禮貌地笑了笑。
溫時的手搭在桌沿邊緣,指尖按得有些用力,泛著青白,輕聲問:“可以幫我拿包煙嗎?”
這麽簡單的事,羅姨沒有做不到的理由。但是送煙上來的時候,還是隱晦地提醒了一句,吸煙對健康無益,陸先生希望他們能照顧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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