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6年複旦返滬,蘇昭煜在與上海闊別九年之後又回到了這裡,他安頓好姚青之後,給葉嶺寄了最後一封信。
“七年歡愉,半生別離,卿身許國,心許吾,足矣。西窗燭燈常亮,照卿歸家之路。”
蘇昭煜寫好地址後把郵件投入了信箱中,他搓了搓手呵了一口白色的霧氣,又是一年冬天,離上海下雪的日子也近了。
蘇昭煜緊了緊圍巾,買了兩塊烤白薯往回走,背影依舊如從前般筆直。
第129章 番外·樂哉未央
一九四九年秋天,舉國歡慶,法桐的葉子逐漸泛黃。
姚青這些年身體越來越差,每每入秋的時候便開始手腳冰涼,醫生說是早些年傷了根基的原因,只能用了滋補的中藥來養,但是姚青自從病了後大大小小的藥吃了不少,越發到了晚年,越發地不願意吃藥,蘇昭煜便會買些木炭來燒暖爐。
姚燕燕從國外讀書回來後便任職於上海的一家醫院,她在十八歲的時候知道了所有事情的真相,也很感謝這些年姚青和蘇昭煜對她的照顧。
薊雲彩從那件事情過後便沒再改嫁,在北京獨自撫養著她和柳方至的兒子長大,因為小孩從小被稱為沒有爹的野孩子,所以脾氣格外的暴躁,最近考入了北京的一所大學,性子也收斂了不少,生活也算是步入正軌了。
楊晏和莫楠的女兒最近在鬧早戀,早戀的對象不是別人正是蘇昭煜,小丫頭從小便吵著鬧著長大了要嫁給蘇昭煜,現下快成年了,每每見了蘇昭煜第一句話就是喊他來家裡向他爸媽提親。
莫楠倒是對此沒有發表什麽意見,畢竟女兒的眼光隨了她,楊晏倒是不願意,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全都抖了出來,惹得莫楠哭笑不得,風風雨雨走了這近二十年的時間,楊晏的脾氣雖然沉穩了不少,但凡涉及到莫楠就像是被點燃的炮仗一般,現下女兒又這樣,他覺得自己馬上就要心臟病發作。
戰爭爆發前,葉老爺子便舉家遷去了國外。
至於陸川......蘇昭煜已經好久都沒有陸川的消息了,其實在這個戰亂的年代,離別時常都有,或許沒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清晨,蘇昭煜做好早飯後便將姚青房間裡的暖爐燒好,他將窗戶打開一道縫隙,囑咐姚青千萬別睡著了。
“知道了知道了,燕燕說今日醫院工作不忙,一會便回來陪我,你別耽誤了給學生上課。”
蘇昭煜取了條圍巾戴好,他托了托鼻梁上的眼睛,“我上午就一節課,你記得讓燕燕留下吃飯,那個孩子在醫院裡忙,肯定又沒怎麽好好吃飯。”
這麽多年的流離奔波,歲月對蘇昭煜的作用並不是很大,甚至只是在他的臉上留下的細微的痕跡,消磨掉曾經的那些青澀和稚嫩,留下了本屬於骨像的英俊,比實際年齡還要年輕上那麽幾歲。
相較於二十五歲的蘇昭煜,現在的蘇昭煜像是一杯沉澱多年的紅酒,歲月在他身上留下一種難以言說的魅力。
“媽,我出門了。”說完,蘇昭煜便理了理大衣,推門走了出去。
他們搬離了西區別墅,也沒再回從前的那個小巷子,在離學校近的地方買下了一個帶露台的小二層,出門走幾分鍾便是學校。
蘇昭煜上完了早課後便急匆匆地收拾了課本往回走,臨到校門口時卻被路旁停的一輛軍用車吸引到了視線,他也只是輕微地掃了一眼便步履匆匆地離開。
一九四一年的重慶是寒冷的,風是冰冷的,其中還夾雜著難耐的濕意,但是在某一個夜裡卻是溫暖的。
蘇昭煜也就是在那一年見到了活生生的葉嶺,不是虛無飄渺的夢中相會,而是漂泊已久的心回到港灣時的手腳相纏,溫熱的觸感相伴於四周,沒有了體溫烘托過的薄荷柑橘味,留下的只有風裡來雨裡去的奔波塵土氣。
匆匆一見,恍惚又過八年的時間。
蘇昭煜伸手拂開肩上的落葉,繼續往回走著。
軍用車駛過來停在路邊,駕駛室的人伸長手臂搖下了玻璃,沙啞的聲音從其中傳了出來。
“原來你在這個校區任職,我還跑到了那邊那個校區。”
蘇昭煜神情震驚地看著車內的葉嶺,他伸手拉下遮住口鼻的圍巾,先是四下看了看,隨後才緩緩地上前一步,他張了張嘴,一時之間居然不知道是先叫他名字還是先說些別的。
葉嶺笑了一聲,他伸手打開車門,“上來。”
葉嶺周身的氣質變了不少,整個人少了幾分張揚,多了幾分沉穩,更多的還是凌厲,總歸變成了一個成熟老練的男人,模樣變化並不大,還能看得出幾分當年的少年模樣。
蘇昭煜點了點頭,拉開車門坐了上去。
葉嶺問道:“直接回家還是先在附近溜一圈,我感覺這附近也沒什麽很大的改變嘛。”
蘇昭煜看了一眼葉嶺搭在方向盤上的雙手,那隻翠綠色的指環經過這麽多年的時間,不僅沒有磨損或者蒙塵,依舊如同戴上去的那一刻般透徹純粹。
“這次是暫時停留還是?”
葉嶺的膚色雖然黑了不少,但是咧嘴笑起來的模樣還跟當年一樣,“要不你猜猜?”
蘇昭煜蹙眉,片刻後忍俊不禁,“我猜不出來。”
葉嶺食指敲了敲方向盤,“讓我想想今年除夕做些什麽。”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