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跡走在他的前面,兩人一起出樓門,往校外走去。
十六中佔地面積很大,校內綠植豐茂,鬱鬱蔥蔥。暗淡的天色下,晚風中,樹影婆娑,人影匆匆交錯。
穿過小廣場時,有成群結隊路過的同學跟關雪息打招呼,過去一隊又來一隊,都是結伴上晚自習的。
關雪息客氣地衝他們笑笑,其實其中有些人他連名字都不記得。
陳跡依然走在前面,腳步沒有一絲停頓。
沒人和他打招呼。
只有人看見他和關雪息一起走,驚奇地瞄了好幾眼,仿佛發現新大陸。
關雪息倒是不覺得奇怪,陳跡並非和他一起走,只是順路而已。
學校大門在這邊,難不成陳跡還能朝反方向走?
兩人一起走出大門,來到最近的公交站點前。
這個時間走讀生基本走光了,站前等車的人不多,零星四五個。
陳跡依舊雙手插兜,不言不語。
遠處街燈投射而來的光線照亮他的一邊側臉,像照在了某種質地堅硬的岩石上,呈現出一種連光也照不透的沉默和孤寂。
關雪息突然想起剛才李德好罵陳跡的那些話,似乎從側面證明了陳跡身上的那些不良傳聞有一定的真實性。
他忍不住問:“你以前……”
才說了三個字就被打斷,陳跡道:“關你什麽事?”
“……”
口吻硬邦邦的,不太客氣。
關雪息可從來沒被人用這種語氣懟過,尤其是在他好心想關心同學兩句的時候。
他深吸一口氣,忍住和陳跡嗆聲的衝動,心想:的確不管我的事,我閑得沒事,上趕著跟你搭話,給你臉了?
什麽人啊!
關雪息沉下臉,又冷靜地想,或許這是別人的傷疤,不應該揭。
既然如此,就讓陳跡好好藏著吧,關他屁事。
——他再跟陳跡說一句話他就不姓關。
這時,公交車來了。
關雪息每天乘19路回家,他冷冰冰地上車,再也沒給陳跡半點眼色。
卻沒想到,陳跡也上了19路,似乎他家也住在這條路線附近。
十六中站點人不多,車上的人卻不少。
別說沒地方坐,連站都不好站。關雪息要乘七站地才下車,他擠過人群,往後門走,陳跡也走了過來。
關雪息背對著他,懶得搭理。
顯然,陳跡也不是需要被搭理的人,始終一聲不吭。
關雪息單手抓著吊環,另一手看手機,繼續和段綿聊天。
段綿:“你到哪裡啦?還沒到家嗎?”
關雪息:“快了。”
段綿:“餓不餓呀,都七點多了。”
關雪息:“還好。”
段綿:“多打兩個字嘛,我眼巴巴地守著手機,等你消息。”
關雪息:“……”
她怎麽這麽可愛。
但在公交車上單手打字實在不方便,關雪息稍微挪了一下位置,給手騰出更多空間來。
他想多給段綿一點回應,耳邊卻回蕩著李主任剛才那些“早戀的危害”,以及“省狀元”這個關鍵詞。
關雪息一時有些猶豫。
如果他不能和段綿談戀愛,就別太曖昧比較好。
而且,他對段綿的喜歡,也沒深到“非談不可”的地步。他不僅要為自己考慮,也應該替段綿想想,不要耽誤了人家。
初戀的滋味就甜在青澀而模糊,經不起剖析。
關雪息像做數學題似的,客觀地分析了一遍因果利害,心動的氣氛霎時被衝散了。
他正在思考該怎麽給段綿回復,才能既不傷人又清楚地表達出自己的想法,公交車突然猛地搖晃了一下,關雪息險些把手機甩出去。
他兩手撈手機,便沒有第三隻手去抓吊環,整個人被巨大的慣性帶得向後跌去,後背撞進了一個人的懷裡。
驟然接近,他嗅到了對方身上的氣味。
是熟悉的中藥味兒,清苦的,若有似無。
陳跡雖然性格不怎麽樣,但好歹關鍵時刻沒有把關雪息推出去,伸手扶了他一把。
空間狹窄,扶也難扶,被左右推擠的手臂彎曲收緊,攬在關雪息的腰上,像一個擁抱。
關雪息全身都貼住了他,一時間摸不到扶手也抓不到吊環,被迫倚靠對方支撐,才不至於摔倒。
……有點尷尬。
關雪息回頭,看了陳跡一眼。
卻不料,陳跡靠得太近,他的鼻梁擦過對方的下巴,體溫在皮膚間傳遞,幾乎有些燙——只差一點點就碰到嘴唇。
陳跡一怔,隨即發神經似的猝然松手,推了關雪息一下。
關雪息差點被他給摔出去,好費力才站穩,當場翻了個白眼,破了“再和陳跡說話我就不姓關”的戒:“你有病啊。”
陳跡挨了他一句罵,沒還嘴。
神色依舊冷漠,活像一塊焐不熱的石頭。
但這次,他主動開口了。
“關雪息,你還記得初二那年的省聯賽麽?”
第9章 龍困淺池
陳跡突然問這個,關雪息有些疑惑:“記得啊,怎麽了?”
關雪息參加過不少競賽,但“初二那年的省聯賽”只有一個,指的是當年由省教育局主辦的全省大綜合聯考比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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