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防備的不是陳跡,是每一個競爭者。
俗話說,“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在多數人看來,月考雖然是全年級統考,但遠不如期末考試重要,偶爾發揮失常也是可以接受的,哪裡沒理解透或者馬虎了,下次提高就好。
但關雪息不這麽想,他已經習慣當第一了,無法接受自己跌落下來,哪怕只是一次小小的月考。
除他以外,高二一班還有好幾個學神。
上學期期末考試,不知是誰出的題,全科難度超綱,一班平均分降了一大截,關雪息以差三十分總分滿分的成績獨佔鼇頭,第二名是他前桌的鄭哲,第三名是他前前桌的孫馨意。
他們雖然沒他總分高,但分差並不算大。
四五六名往後每個人之間的分差就更小了,低五分排名就會狠降一段,年級前一百個個是“卷王”,關雪息的壓力可見一斑。
十六中的出題老師們也是“變態”,由於分差總是拉不開,考試題就一次比一次難,仿佛以難倒學霸們為樂,不斷挑戰他們的上限。
這次的月考試卷也一樣。
考試之前,一班的班主任說:“大家不用壓力太大,月考只是幫你們檢驗階段性學習成果,重點在於查缺補漏,放平心態,好好考就行。”
結果試卷一發,考場內哀鴻遍野。第一科考試一結束,整棟高二教學樓都在歎氣,大家蔫頭耷腦地互相對答案,慘叫連連。
關雪息雖然沒有加入“賣慘”的隊伍裡,但心情也有點沉重。
這次的數學卷不僅難度高,計算量也特別大。考試結束的鈴聲響起時,他竟然有兩道大題沒算完,計算過程都列好了,但寫不出結果,只能填估算的答案。
這讓關雪息心裡沒底,他不知道鄭哲和孫馨意考得怎麽樣——年級前三通常是他們三個,人稱“十六中三劍客”。
關雪息忐忑的心情是被陳跡安撫好的。
陳跡說他也沒算完,這次數學題太難了。
三天考試,三天等分數,連上七天課的一周格外漫長,關雪息很累,但心情還不錯。
這一周他和陳跡每天晚上都連麥寫作業,有一個固定時間:七點半開始,一起學習到十點半,然後各自洗洗睡。
相處得久,陳跡越來越會說話了。雖然話還是不多,但只要開口,一定是誇關雪息。
有時誇他好聰明,這麽難的題都會做。
有時誇他好冷靜,別人都為月考心慌,只有他沉得住氣。
甚至還會誇關雪息長得好看,比最近女生們都喜歡的那個當紅偶像好看多了,那個人簡直不配跟他比。
任誰被捧著誇都不可能不高興,關雪息也一樣。
但陳跡誇人的套路太低級,關雪息每次聽了都想笑,罵他:“你少拍馬屁,莫名其妙的……”
關雪息很享受被陳跡哄著的感覺。
真奇妙,以前他也不缺人誇,但從來沒人像陳跡這樣為了誇他而誇他——不是因為他優秀才誇,只是沒話找話,故意哄他開心。
他們真正像一對好朋友了。
雖然關系還是有點畸形,只有陳跡哄他的份,他不肯哄陳跡。
“主人”是這樣的,必須矜持,居高臨下。
關雪息把陳跡的微信和QQ備注都改成了“我的奴隸”,還要截圖給陳跡看,羞辱對方。
可惜陳跡沒被羞辱到,反而問:“我是不是你手機裡唯一一個有特殊備注的人?”
“?”關雪息回了一個問號。
“。”陳跡回了一個句號。
關雪息問:“你給我的備注是什麽?”
陳跡賣關子:“你猜。”
關雪息不吃他這套:“我不猜,你說不說?”
陳跡:“好吧,為了配合你剛改的,是‘我的祖宗’。是不是比主人還高一級?你滿意嗎?”
關雪息:“……”
關雪息沒回復陳跡,他盯著屏幕,不自覺地發了幾秒呆。
然後他用力抓了一把頭髮,拉回自己無故跑遠的神思,丟開手機,繼續做題。
他們越來越熟悉起來,但熟的方向有點偏,除了陳跡,關雪息沒有哪個朋友是跟他這樣相處的。
日複一日,每晚的七點半,陳跡都準時發起視頻通話,沒有一次缺席。
但昨天晚上他遲到了。
關雪息認為自己是不在意這個的,連不連麥都無所謂,不認識陳跡的時候他一樣能好好學習,根本不需要人陪。
但他的筆尖抵在書本上,眼睛卻不自覺地瞟向手表。
七點三十五分。
陳跡像死了一樣不給他打視頻。
關雪息莫名有點學不進去,很煩躁。
當他發現自己竟然學不進去這個事實的時候,就更煩躁了。
這是陳跡的錯。
關雪息心想,任何一種學習習慣的養成都很不易。他好不容易習慣跟別人一起寫作業了,同伴卻突然打破他的習慣,他不爽是正常的,很符合邏輯。
——除此以外,沒有別的原因。
關雪息又瞟了一眼時間,七點四十二分。
他按亮手機,按滅,又按亮。
打開微信,選中陳跡的頭像,點開個人資料,滑動到刪除,關閉,又滑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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