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寉的腹部原本還感受得到酒鬼的暖意,不一會兒就被他哭涼了。葉志澤眼看符鍾舟又要變成樹袋熊,於是趕緊給徐就風使了個眼色,半強迫著把人帶去別桌。
斷斷續續的音節從符鍾舟嘴裡冒出來,許寉皺著眉毛聽了一輪,發現這人在自責。他不喜歡聽符鍾舟這樣說自己,忍不住在符鍾舟腦袋下輕輕拍了一下。
“誰是爛人?”他把符鍾舟的臉從自己衣服上扒開,下面全是水漬,“許寉才是爛人,裝兄弟跟你套近乎,談戀愛還擺臭臉,活該。”
符鍾舟兩隻眼睛直愣愣看著他,硬是視線模糊認不出人。一大顆眼淚又從眼眶裡滾出來,經過他被許寉捏得變形的臉頰,淌進許寉的指縫裡。
他像個三歲小孩似的猛搖頭,“不,不是這樣的,”說著還打了個酒嗝,“唔……,可是我追不上他,他那麽努力,一定能考的比我好。”
從一個聯考榜眼嘴裡聽到這句話,許寉雞皮疙瘩起了一身。“你這不還沒努力嗎。”
“你不去幫我找他,我……我就自己去。”符鍾舟掙開束縛,歪斜著身子站起來往外跑。許寉看他走路都走不穩妥,怕他跑到大街上胡亂嚷嚷,隻好從後面一把摟住他的腰,使出全身力氣把人拖回自己腿上坐下。
“別亂跑!”
符鍾舟可不是什麽一手就能製住的小女生。他在許寉腿上使勁掙扎,許寉的兩隻手都快被擰斷了。“你放開!許寉說得都…是事實,我,我根本就不敢爭取……”
他的力氣實在是太大,許寉很快就兩臂發酸。“那你不說話了好嗎,”他只能來軟的,安撫動物似的在符鍾舟的後頸上捏了捏,“你別大吵大鬧,我帶你去找許寉好不好?”
“真的?”符鍾舟腫著一雙眼睛,側過頭向他求證。
“真的。”許寉架住他的胳膊,“我和葉志澤帶你去找他,現在就去。”
葉志澤在一旁偷瞄半天,感覺溜過來。“來了來了,舟哥,我扶你呀。”
符鍾舟的腦子暈乎乎的,兩隻胳膊被架著。他幾乎要宕機的大腦稍微轉動了兩下,強撐著力氣歪頭看許寉。許寉被他這麽一打量,有些慌張。好在這個酒鬼根本認不出他是誰,非常聽話地跟著他們走了。
大白天的喝醉酒不是什麽光彩的事兒。許寉摸著自己最後一點兒良心,沒讓符鍾舟的那些小迷妹看到他的醉態,和葉志澤一起攔了輛三輪改的接送車,把人送回宿舍躺下。
“總算睡著了。”
葉志澤給符鍾舟掖了掖被角,直起身擦了把汗。
宿舍白天無人,符鍾舟的臉還是不正常地泛著紅,他呢喃著夢話,擰著眉毛側過身。
許寉垂手站在床邊,心裡很不是滋味。
“他一直這樣嗎。”
“什…麽‘這樣’?”
“遇到挫折就酗酒。”
葉志澤摸摸鼻子,“我教他的。”
狹小的宿舍陷入沉默。
許寉沒說話,雙手插兜往門口走了。
“哎!你這是生氣了?”葉志澤趕緊追出去,語氣非常誠懇,“你得聽我結合情境給你分析一下。”
“怎麽分析?”許寉把宿舍門帶上,徑直往樓梯走,“他跟誰學的跟我有什麽關系。”
葉志澤又快步跟上去,跟他解釋。“我知道,你們這還是互相喜歡呢,分手也只是一時的。”他見許寉沒有想聽的意思,於是碰碰他的胳膊,“你不想聽我說說,符鍾舟以前是怎樣的一個人?”
許寉總算是停下了。他站在昏暗的樓梯間,表情在燈光下忽明忽暗,看上去有些頹喪。
“那你跟我說說。”
“這就對了,”葉志澤嘿嘿一笑,“遇到問題就要一起解決,大家齊心協力……”他說到一半,又想起自己剛才還承認教符鍾舟逃避現實,立刻閉嘴了。
達成共識,兩人的腳步放慢,從暗無天日的走廊裡踱進陽光樹蔭下。
“舟哥他其實,對自己特別嚴厲,要求特別高。只要有人的成績比他好,他就覺得很焦慮。”葉志澤深吸了一口氣,仿佛要把剛才走廊裡的異味全都清理乾淨,“七月份的時候,很多人都還在混日子,作業不寫上課睡覺,熬夜打遊戲。但他每天早起晚睡,一心撲在畫畫上。”
“這樣的狀態持續到九月初,寫生回去他就病倒了。”
高大的樹林投下一片陰影,涼意籠罩在空氣裡。許寉穿過大廳,一路向下走到平坦的空地上。他聽著葉志澤的講述,腦海裡浮現出符鍾舟認真的樣子。
——少年坐在角落裡,偌大的畫室中只有他一個人。窗外的晨光還沒照進來,整個空間都是灰暗的。
“我不知道他具體是什麽病症,先是一連在家躺了好幾天,之後回來,瘦得眼眶都陷進去不少。”
“他之前上課總是困,想睡覺,就問我們要煙抽。每次我們躲在靜物室裡抽煙打遊戲,他就跟著過來抽一兩根。就像是給自己打興奮劑似的,等到打起精神後又回去畫畫。”
“後來我看他實在是精神壓力太大,再加上總是和女朋友吵架,我們就喊他逃課出去玩。”葉志澤摸了摸鼻子,“那段時間……確實玩得挺過分的。不開心的時候大家聚在一起喝酒,舟哥酒量差還喜歡灌,每次都喝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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