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鍾舟輕笑一聲,“我看你是自己嫌畫室太吵,才到這兒來的吧。”
“嗯,我不喜歡太吵的地方。”許寉稍微側過臉,看著身旁的人。
符鍾舟的臉有些泛紅,鏡片後的眼神很迷離,屈著腿躺靠著。他的姿勢很困倦,看著讓人心安。許寉突然覺得,他們或許可以成為很好的朋友。
——跟一個和前女友掰扯不清的直男做朋友,他就不會有任何不該有的想法,也不用擔心對方有什麽想法。
“怎麽這次不撒酒瘋了?”許寉覺得他的樣子很好玩,於是撐起腦袋,左手握成拳,假裝拿著話筒的樣子伸到他面前,“那麽請問符先生,您今天來到我們情感訪談現場,有什麽想說的嗎?”
符鍾舟疑惑地看著他,噗呲一聲笑了。他摘下眼鏡收進上衣口袋,“想八卦就直說。”
“不是八卦。有些事你不用憋著,人都是需要宣泄的。”
許寉換了個姿勢,在角落裡挪到和他垂直的方向,讓兩人能夠面對面。
符鍾舟意味深長地看著他,鄭重地說了兩個字:“謝謝。”
他的聲音很輕柔,像是思考良久才做出的一個罕見的抉擇。
“不過我的事很無聊,你如果想聽睡前故事的話,是個不錯的選擇。”
“說吧。”許寉把手臂枕在腦後,饒有興致地等他開口,“反正沒有他們玩真心話大冒險無聊。”
符鍾舟不置可否的笑了,眼睛迷茫地看著不遠處的燈火。
夏夜空氣裡的燥熱還沒消退,他的聲音便冷冷清清地依附在粘稠的空氣之中。
“從我記事起,我就一直住在我爺爺的房子裡。那個時候奶奶還在,爸媽幾乎不怎麽回來。”符鍾舟喃喃說著,“謝妍……是我每天能接觸到的,為數不多的同齡人。”
“她就住在我對面,爸媽都是C大的大學教授。我們是童年玩伴,後來一起上小學和初中,一起考C市最好的高中。”
“……然後你們就在一起了?”許寉忍不住問。
“說不上是什麽時候。大人經常拿小孩開玩笑,我們感情也很好,順其自然就談戀愛了。”
“她成績很好,叔叔阿姨一直想讓她考Z大哲學系,但是我有我的目標。”
許寉的腦海裡飛快地過濾這些信息。謝妍想考Z大,但是符鍾舟想考清美,所以兩人不和分手。而後符鍾舟想挽回,所以才填了Z大?
符鍾舟仿佛看透了他八卦的心思,說:“不全是因為這個原因。”
他思索了一下,不止如何開口。
“許寉,你談過戀愛嗎?”
許寉一怔,腦海裡浮現出他曾經的那個跟屁蟲小弟。
“談戀愛?沒有,還沒有開始就結束了。”
“分手這種事該怎麽說呢,”符鍾舟困倦地用手腕蹭了蹭臉,“分手是很多很多小事累積成的一個嚴重後果,當你反應過來時,才發現已經根本無法挽救。起初認識她的時候,她很愛笑很純真,待人接物永遠都熱情真誠。”
“我沒有發現她日積月累的變化,等到我發現時,她已經變成一個完全陌生、和我沒有任何共同話題的人了。當然,我也在變化。”
許寉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沒有人不羨慕一段持續很多年的感情,但是人的成長過程中有太多未知因素,你不知道你的愛人最終會變成什麽樣子。
“我們的生活和愛好漸漸完全沒有交集。她喜歡研究尼采、黑格爾,我喜歡把自己關在畫室畫畫。她希望背著父母去玩樂隊,而我對於社交完全沒有興趣。”
“我們開始為小事吵架,一次比一次嚴重。”符鍾舟深吸一口氣,語氣卻依舊平靜,“最後她向我提了分手。”
許寉看著符鍾舟平靜的神色。共情能力使然,讓他為符鍾舟感到難過。
“這不怪你,不是你的問題。”他說。
“我知道,你不用為別人的事難受。”符鍾舟曲起腿,盯著自己的鞋帶。“很久之前我就有預感了,所以真正到了那個時候,其實並不難以接受。”
“不難以接受嗎,”許寉歪著頭似笑非笑,“那你為什麽一時衝動填了Z大,還大晚上喝成那個樣子?”
符鍾舟聳聳肩,不置可否。
“那你要不要試著挽回一下?”許寉雖然沒有真的這麽想,但還是試探著問了一句。
“不用了。”他回答得很乾脆,“我已經不喜歡她了,只不過突然要把一個認識十幾年的人從生活裡直接去掉,還是需要一些時間。”
許寉在心裡歎了口氣,抬眼卻看見符鍾舟乾淨明亮的眼睛。他的瞳孔烏黑,雖然訴說著自己被甩的慘痛經歷,但是眼神裡依舊平淡如水。大概是已經醒酒了,遠處的燈火在他眼睛裡映出點點光亮,看不出他有一點兒醉意。
“這個時候,不應該給你可憐的朋友來一個鼓勵的擁抱嗎?”符鍾舟拍拍身上的灰,站起身來,朝許寉張開雙臂。
“……矯情。”
許寉嘴上不屑地哼了聲,但還是猶豫著伸出手,從他肩上繞過,保住人拍了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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