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博的眼睛瞬間瞪大了,又圓又亮,像小時候一樣:
“阿姨真這麽說?”
周景桉微微歪了歪頭,保持著淺淺的微笑,沒立即回答;看沈思博眼中的期待和欣喜越積越多,周景桉忽然沒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來,彎著眼睛咯咯笑道:
“其實我媽說想讓你開車……”
沈思博臉上的笑瞬間僵住了,嗔怒又委屈地看了周景桉一眼,“噔”一下仰面躺下了,把被子拉到肩膀處,閉上眼睛不說話。
薄薄的眼皮連帶著黑而濃的睫毛,都還在微微顫抖。
周景桉無聲地盯著看了幾秒,朝沈思博那邊探了探身子,按下床頭的開關,把臥室的燈關掉了。準備也躺下睡覺時,猛地被沈思博摟住了腰,一下子趴倒在了沈思博胸膛上。
“我有時間,明天我就去公司請假。”沈思博在黑暗中如是說。
周景桉點了點頭,說了聲“好”;趁著這個姿勢,把頭在沈思博頸窩靠了一會兒。
兩人就這樣無聲地抱著,空調的風吹下來,在周景桉的背上落了點涼意。
沈思博移開一隻手,去摸了摸周景桉已經擦幹了的頭髮:
“以後叔叔的忌日,我也會記著的。”
沈思博沒有買車,但是Glowing有給他配車,接送重要客戶的時候用。休假期間,在不影響工作的前提下也可以私人使用。
周父的墓在S市周邊一個縣的永久墓園裡,依山而建,離老家和S市都近。開車的話,如果不堵,一個小時出頭就到。
周景桉和沈思博都不太懂老家那邊的喪葬講究,只是買了些紙錢和要燒的香;用作祭品的食物則是沈母準備的。
一路上,沈思博開車,周景桉在副駕駛上幫忙看導航。周母一個人坐在後排,留心保護著帶來的花束水果什麽的,三人都沒怎麽聊天講話。
到了墓園的時候,天開始飄像霧一樣很細的雨,雨霧中青山微茫。雨滴很小很小,落在衣服頭髮上都是一顆顆不散不破的小水珠,也不會浸濕。
沈思博和周景桉都套了一件白色的孝袍,各拿著些祭品,順著台階拾級而上。
濕潤的微風拂過腰間的系帶,拂過臉頰上透明的細小絨毛,濕濕涼涼,又有種說不上來的靜謐和溫柔。
周父去世已逾十年,三人合力擦乾淨了墓碑上各處落的灰塵,擺好花束和祭品,在墓碑兩側點了兩根紅色的蠟燭。
墓園裡的雨雖然不大,但是空氣很濕,點香的時候有些困難。周景桉、周母、沈思博三人依次給周父上了香。沈思博最後把香插進香爐的時候,正巧有一節香灰落下,掉在了沈思博虎口處的皮膚上。
周景桉視力極好,一眼就看到了。但沈思博的手動也沒動,穩穩地把香插好,然後神色自若地把落在手上的香灰抖落回了香爐。
待沈思博起身,周景桉看看他垂在身側的手,又看看他的眼睛,擔憂地微蹙著眉毛。
沈思博閉了閉眼睛搖了搖頭,給周景桉做了個口型:“不疼。”
周母正在拆各種紙錢的包裝,沒看到這邊發生的事情。三人按部就班地燒完紙錢,跟周父說了些生活很好,讓他放心的話;三人都濕了濕眼眶。
按照周景桉和沈思博老家的習俗,祭祀結束之後要用高度白酒洗手,再用水衝乾淨。待流程走完,三人就各自去了洗手間洗手。
這天不是休息日,也不是什麽節日;墓園裡人影寥寥。周景桉和沈思博前後腳走進男洗手間,沒等沈思博擰開酒瓶子,周景桉便先一步抓住了沈思博抬起來的手,湊近了仔細看。
隔了些時間,虎口處平整的皮膚上,儼然多出了一小片微微凸起紅色的痕跡。
周景桉捏著沈思博的手端詳了許久,低著頭,看不清楚表情。
沈思博見狀,安慰般說:
“沒事兒的,真不怎麽疼。我把叔叔的寶貝兒子拐跑了,叔叔就是告誡我幾句而已。”
“別瞎說!”周景桉把頭抬起來,直直對上沈思博的目光:“誰拐跑誰還不一定呢!”
洗完了手,沈思博用紙巾細細的把手上的水珠擦乾淨,轉頭把紙巾扔進垃圾桶,再抬頭時,就愣住了。
一個打開了的首飾盒被周景桉舉到了他面前,裡面並排放著一對銀色的對戒。上面幾顆小鑽反射了頭頂的燈光,像星星一樣一閃一閃。
沈思博的眼皮不可控制地抖了幾下,兩腿發軟,手指也不住地發顫;微微張著嘴,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周景桉拿出一枚稍寬一點的戒指,托起沈思博的左手,套在了他的無名指上。畢竟沈思博沒親自試過戒指,尺寸稍有不對,在指節那裡卡了一下;但周景桉稍一用力,還是推進去了。
“就不問你願不願意了,你不願意也得願意。都給我爸跪過了,這輩子就別想走出我們周家的門了,知道了嗎?”周景桉托著沈思博的手抬起頭,眼裡閃著的光比戒指上的光還要動人百倍。
沈思博隻覺得自己眼前又開始模糊起來,全靠下眼皮岌岌可危地盛著滿眼發燙的淚水。不敢眨眼,也不敢開口說話。
周景桉心中酸軟又甜蜜,捏了捏手心裡沈思博的手指,補充道:
“還有,戒指之後不許摘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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