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散之後許觀玨還找不找得到工作他不知道,卻知道這些年他們家生意不好,許觀玨沾了花花公子的病,也攢不下幾個錢,到最後關了幾個分公司才堪堪止住頹勢,似乎還欠了債。
難怪這麽不肯放他走。
大概被觸到了為難處,許觀玨靜了靜,才勉強扯出個笑來:“你願意這樣想最好——妹妹,你放心,你為我做的我都記在心裡,就像你說的,隊友一場,往後總不會虧待你。”
他說話好像總是這樣,溫溫和和不緊不慢,有種自然而然的真摯,不會讓人起疑——然而余昧看著他臉上的笑意,卻隻覺得諷刺,又有些惡心。
幾分鍾後車開到影樓,天已經變得很陰沉,大片的烏雲壓在頭頂,山雨欲來似的。
下車時余昧看了眼手機,才發現多了十幾條未讀的消息,都是余煦發來的,內容倒是很平常,問他今天有什麽工作,會不會回家吃晚飯,還有些有的沒的。
就是頻率不太正常——這兩天余煦說不出地黏人,昨天知道他要回公司還有點兒不情願,生怕他和許觀玨一起工作,再受什麽委屈。
晚飯是回不去了,大概還要拖到零點之後。
他遲疑了一下,還是給人回了條消息,說收工會很晚,讓他自己早點睡。
下一秒屏幕上就跳出一條回復:沒事的,我等你回來。
後邊跟著個表情包,守在門口探腦袋的柴犬。
余昧想起那個場景,又不自覺地彎了彎嘴角,回了句“好”。
這次周年紀念的周邊主題是一本相冊,收錄了粉絲票選出來的、前十二年裡每一年Echo人氣最高的一組照片,有海報,有幾年前紙媒還流行時的雜志圖,還有些演唱會上的照片。
其中幾組人氣特別高,或是攝影師覺得值得一拍,就又拿出來複刻。
像現在影棚裡搭了兩個景,一個拍的是他們第一章 專輯的封面,背景是中學裡的音樂教室,擺了些鋼琴吉他之類的樂器,妝造就是簡簡單單的白襯衫,拍那種初露鋒芒的少年氣。
另一個則更複雜一些,是出道十周年時發行的限量海報,用層層的彩繪玻璃和鏡面搭建出萬花筒的效果,兩個人迷失其中,卻又互為依靠。
做造型的時候余昧把相冊裡的照片都看了一遍,隻覺得物是人非。
他們兩個都是骨相勝過皮相、不顯年紀的類型,乍一看上去和剛出道那會兒似乎也相差無幾,卻早已漸行漸遠,沒了當初相攜走過黑暗的信任。
不過回想起來,那些信任大多也是單方面的——他看著剛出道時的許觀玨,突然有種微妙的恍惚感,很難把這個笑意溫和的少年和偷換他合同的罪魁禍首聯系到一起。
那時候攝影師要求許觀玨背著他拍照,他還會跟人咬耳朵,全心全意地信賴對方,現在想起來,也已經恍如隔世。
做完造型就是選照片,相冊容量有限,也不用把一組照片裡的每一張的複刻出來,於是他們心照不宣地選了幾張不那麽親密、沒有肢體接觸的,算是成年人之間一點荒唐的默契。
對外當然宣稱是避嫌,其中一方都結婚了,總不能再跟小時候一樣勾肩搭背公主抱。
最後輿論的焦點肯定會落在余昧身上,但他原本也不想跟許觀玨有什麽肢體接觸,也就隨他去了。
他前兩天才補染過頭髮,也沒剪短,只是簡單修了一下,現在依然能扎起來。
造型師給他做了個半扎發的造型,額前幾根頭髮垂下來,有種男女莫辨的清淡性感——反正和校園主題不沾邊,但攝影師似乎有意拍這種十年前後的反差感,甚至要求他冷著臉別笑,他也隻負責配合。
這種活動通常都有提前預熱,運營的小姑娘拍了段拍攝花絮放到Echo的官方微博上,評論很快炸了鍋。
誇許觀玨的還是那麽幾句,溫柔學長如沐春風之類的,到他身上就變成什麽“品學兼優的小少爺長成叛逆藝術生”,有人貼了十幾年前那張照片和他現在的對比,還挺像那麽回事。
他不笑的時候五官確實冷,偏偏生了雙多情的眼睛,斂在劉海細碎的陰影裡,中和了一部分冷淡,只剩下淡淡的憂鬱意味,骨架也適合穿襯衫,抱著把吉他隨意坐在課桌上,有種很強的故事感。
一套拍完,“Echo 攝影花絮”的話題已經衝到了熱搜第一,可惜當事人沒時間看,又要趕著換下一套的造型。
這次的妝造都複雜很多,他在Echo裡本來就有些性別模糊的概念,化妝師也有意把他往那方面塑造,沒有像平時那樣讓他束發或是做背頭,而是索性將他半長的頭髮都放下來,夾成齊肩的直發,還當場修剪了一些。
最後加了幾層假發片,就有一種秀場上仿生人的感覺了。
衣服倒是很簡潔的白色休閑西裝,和之前演唱會時候他的造型有點兒像,大概是為了打造絢爛的光影效果。
化完妝已經快中午了,他們也沒時間吃飯,簡單吃了兩塊黑巧打底,就走進了那些迷宮似的彩繪玻璃布景裡。
大概因為燈光反射,布景又是封死的,待在裡面很熱,彩光也亮得晃眼,水霧打起來之後溫度又升高了些,余昧站在那片潮濕的光影裡,按照攝影師的指揮做動作,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是個仿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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