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昧一開始不知道他在笑什麽,怎麽每次翻到那一頁,臉上一臉肅殺的表情就變得如沐春風。
後來走過去看了一眼,才發現那本書的第一頁夾了張他的照片。
“每本都有,”小孩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卻還是把書裡夾著的照片一張張翻給他看,獻寶似的,“這樣我複習的時候會更有動力,也不會有事沒事就想抬頭看看你。”
有動力就是從天亮坐到天黑,除了下樓做飯吃飯,一整天都待在飄窗前複習,也沒什麽時間去黏余昧。
一開始余昧還有點兒不習慣,可能是習慣了他在自己面前話很多,還時不時要過來討個抱,得了渴膚症似的,現在突然不黏人了,像少了點兒什麽。
不過很快就習慣了,因為余煦只有學習的時候不來煩他,有時候學累了,或是複習完一門打算休息一下,還是會湊過來找他“充電”。
理由很充分——信息素那麽相配,不合理利用才是暴殄天物。
余昧也懶得揭穿他那點兒小心思,就張開手隨他抱了,偶爾還會低頭親一下他的額頭或是耳廓,算是獎勵。
幾分鍾前還一臉嚴肅鋒芒畢露的人,被他隨手順一順毛就軟下來,撒嬌似的小聲叫他名字,耳朵也有些紅——是挺可愛的。
那幾天都在下雨,窗外天色陰沉得厲害,住在頂樓都能看見樓下的樹被吹動,甚至還有那麽幾次雨夾雪,在這個南方沿海的城市算是很少見了。
窗外寒風陰雨,房間裡卻很安靜又溫暖,彼此的體溫也是暖的,信息素交融,這種感覺實在很讓人上癮。
後來他的病徹底好了,也不太想工作,閑來無事,就培養了一項弄咖啡的新愛好,從磨咖啡粉到拉花,一套流程下來,能消磨半個下午。
一開始只是覺得余煦複習挺累的,想給人泡杯咖啡提神,後來發現這個過程也挺有意思,就有些入迷了。
準確來說,他喜歡的只是用牛奶拉花的那短短幾秒,還有不管弄成什麽樣、余煦都會一臉驚喜欣然接受的反應。
至於之後那些麻煩的清理工作,第一次他還有耐心慢吞吞地收拾完,從第二天起就全都丟給余煦了。
余煦還是一如既往地給他找足借口,說自己學了一天也累了,正好乾些不用動腦子的雜事,也算是放松——也不知道是單純哄他的,還是真的樂在其中。
之後就是考試周了,他們要考九門課,把一周的時間排得滿滿當當,反而過得很快。
成績是邊考邊出的,當事人自己不太在意,倒是余昧這個每天無所事事陪他複習的有點兒好奇,每出一課成績就要讓他查查看。
“這些題目都有標準答案,做的時候就知道能不能做對了,平時分老師也不會為難我們,分數不會太低的,”余煦把成績單的頁面翻給他看,“你看,好像都是滿績。”
他自己沒覺得多驚喜,余昧也就只是象征性地誇了誇他,一邊暗自松了口氣——他之前還擔心余煦搬過來跟他一起住,在他身上花的心力太多,會影響學習。
等到考試周結束,離過年也不遠了。
余昧對過年這件事沒什麽特殊的感覺,也不會特意去數什麽離過年還有多久,看到余煦手機上的倒計時,才知道那個數字是“16天”。
在他固有的認知裡,過年只是一段單人工作的時間,因為往年許觀玨要回去跟家人團聚,於是公司通常會把他的單人工作集中安排在那幾天裡,忙起來連星期幾都分不清,更不會去想新年的事。
倒是會抽空給余煦打個電話——當時他們還是單純的資助和被資助的關系,電話裡也沒什麽話題可聊,除了問成績就是問缺不缺吃穿,有沒有什麽想買的想要的。
小時候余煦還會說想他,問寒假能不能過去看他,後來長大一點就懂事了,也就不再說這些可能給他添麻煩的話了。
然而今年,同樣是離新年還有十幾天、寒假剛剛開始的時候,他們卻已經一起待在家裡、圍著料理台準備火鍋食材了。
吃火鍋的事還是余煦提的,說自從他上次生病,到現在快一個月了,兩個人都沒怎麽好好吃過飯,好不容易放假了,總要做些符合節日氛圍的事。
從某種意義上說,準備火鍋食材比做飯簡單,洗完菜切一切就行了,他原本也沒打算讓余昧進廚房。
但余昧挺喜歡看他切菜的,看著看著又忍不住想動手試試。
芹菜切段,午餐肉切片,巴沙魚要再檢查一遍有沒有刺,牛羊肉都是現成切好的,拿出來擺盤就行了,都是些沒什麽技術含量的事,居然也磨磨蹭蹭地弄了一個小時。
五花八門的食材盛在盤子裡,漸漸佔滿了餐桌,余昧看著那些盤子,還有中間那口已經冒出熱氣的鍋,突然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像騰升的熱氣都撲在心口,碰到他那顆冷冰冰的心臟,又凝成細小的水珠,漫開一片潮意。
在這樣溫暖的環境裡待得越久,他就越不想回到那個冰冷的舞台上,和娛樂圈一刀兩斷的念頭也更加清晰,甚至產生了一種荒唐的決絕。
走到桌前坐下來的時候,他看著余煦,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阿勉,如果哪天我半身不遂了,走不了路,可能連床都下不了,你會……介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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