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為余昧只是單純地不喜歡娛樂圈,私下的生活又太單調,才會找不到感興趣的事,就一直明裡暗裡地往家裡搬東西,試圖讓這個空間不那麽單調,至少余昧在家時會放松一些。
他不是沒想到這一層,只是不敢想。
然而現在余昧就坐在他面前,平靜又明確地說出來,一句話將那些懸而不決的答案砌死了——塵埃落定,他突然有些絕望。
不同於走失或是尋親無果的絕望。
是得而複失,是留不住。
余昧看著他眼眶都紅了,心口像被什麽柔軟的東西戳了一下,有些不忍,剛想開口安慰幾句,就突然被他抓著手腕拉起來,半牽半拽磕磕絆絆地穿過客廳,推進了次臥裡。
余煦反手鎖了門,把他推到自己床邊坐下,然後半跪在他腿邊,一瞬不瞬地望著他,紅著眼眶,目光偏執得發燙,動作卻是小心翼翼的,很矛盾。
信息素也溢出來,像煮沸的牛奶,甜得發膩,很快充滿了整個房間,帶來濃鬱的窒息感——剛經歷過被迫發情的身體有些受不了,余昧皺了皺眉,冷聲道:“松手。”
余煦卻難得不聽話——似乎也聽不進他在說什麽了——執拗地環著他的腰,聲音嘀嘀咕咕地從他衣服裡傳出來,悶著哭腔:“別走……我愛你,別走,求你了……”
余昧受不了他這副模樣,知道這樣下去沒法交流,還是狠下心,扳著肩膀把人推開了:“再這樣就不要你了。”
像被這句話戳中了什麽死穴,余煦整個人都僵了一下,居然真的乖乖安靜下來。
余昧等了一會兒,看他的目光不那麽混亂、似乎能聽進去話了,才伸手把他拉起來,讓他坐在自己身邊,緩著語氣道:“我不是自甘墮落,想逃避或是怎麽樣,只是單純地覺得,我可能沒有非活著不可的理由——告訴你也不是想讓你難受,只是覺得你有知情權,或者說選擇未來的權利,如果你不想在我身上浪費時間,可以及時止損。”
余煦低著頭沉默了很久,再抬頭時眼睛裡已經蓄了一包淚,又不敢落下來,看起來無措又可憐,像快要被拋棄的小動物。
就無端讓他想起第一次見到余煦那天,在孤兒院,他和院長商量好了要資助余煦,卻還暫時不能把人帶走。
離開前余煦站在門口送他走,手裡捏著他給的糖舍不得吃,鹿一樣的眼睛裡蒙著水光,濕漉漉的,和現在一模一樣。
他怔了怔,心臟像被什麽東西扎了一下,泛出連綿的痛來。
“那我呢?”余煦吸了吸鼻子,想來牽他的手,這次卻沒了那種瘋魔似的執拗,頓在空中遲疑了很久,最後只是輕輕勾住了他的袖口,好像做好了被他掙開的準備。
“那我呢……你說過不會丟下我一個人了的……”
那一刻他其實有些動搖了。
如果隻想給自己找一個活下去的理由,其實是很容易的——比如不想看余煦哭。
他垂下眼,看著那根勾在自己衣袖上的手指,無言良久,選擇了最直截了當的方式安撫對方,順便終止話題。
——抓住余煦的衣領,傾身,然後在他唇角印了個吻。
“知道了。”
余煦像是被他親懵了,臉頰發燙,愣了很久才抓住他的手,眼裡寫著不安:“什麽意思?”
余昧知道他沒那麽好糊弄,也知道他想聽什麽,卻故意不開口,吊著他又說了幾遍喜歡,說離不開他——就無端嘗到一點兒被人需要的滿足感。
逗過頭了又有些愧疚,就用指腹拭了拭小孩泛紅的眼角,溫聲道:“我不喜歡說未來的事,也沒法答應你一定不會尋死——但如果你表現好的話,我會想多陪陪你的。”
這已經是很大的讓步了。
余煦點了點頭,說“好”,似乎放心了些,調節完情緒反過來安慰他,小心翼翼地牽住他的手,看著他說:“你不要有負擔,我愛你是我的事,是我心甘情願的。”
余昧眉梢微抬,不明白話題怎麽突然跳到了這上面,想起他寫在紙條上的那句心甘情願,索性順水推舟地給他做個風險預警:“就算我會丟下你一個人去死?”
余煦一錯不錯地望著他,目光清澈又堅定:“嗯。”
“就算我永遠不會回應你?”
其實已經有所回應了,直覺不會騙人——余煦這麽想著,還是點了點頭:“嗯。”
“就算……我現在給了你希望,最後又反悔?”
“嗯。”
余昧看著他眼裡澄明的愛意,“就算”不下去了。
同時無奈地意識到,他的顧慮對余煦而言,可能並不算什麽大事。
他想要一個互不虧欠的結果,但余煦更在乎和他相處的過程。
小動物嗅到他的遲疑,又認認真真地補充道:“妹妹,你對我做什麽都可以,我只會高興,永遠不會怪你——就算是暫時的也好,臨時起意也好,我都會很高興。”
“就像那天你走之前突然抱了我一下,我在家開心了一整天,這個事實不會因為有一天你要離開,或者會不會喜歡上我而改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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