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以為是夢。
但余昧還是為他留下來了……想到這裡他又很快開心起來,覺得喉嚨都沒那麽痛了。
幾分鍾後余煦頂著亂翹的劉海和一條毛巾走出浴室,嘴角還掛著無意識的笑。
余昧在打電話,抱膝坐在他常坐的那個位置,面前攤著本東西,似乎是曲譜。
余煦走過去,和他並排擠在沙發和茶幾間的空隙裡——倒不是想偷聽他打電話,只是直覺余昧現在心情不太好,就想過去陪他。
余昧看了他一眼,指指餐桌示意他去吃飯,看他搖頭,就也隨他留下了,一邊對著電話淡聲問:“你們想什麽時候錄?”
電話那頭的人報了個日期。
“知道了,”他說,“我都可以,提前一天發demo給我。”
對面安靜了幾秒,似乎換了個話題,又說起來。
沒聽幾句他就皺起眉,不耐煩似的抿了抿唇,開了免提把手機丟到一邊,拿過根鉛筆改譜子。
“……我聽觀玨說你打算解約,”關陽的聲音傳出來,苦口婆心勸他似的,“余昧,你要想清楚啊,在這個圈子裡你是頂流,是大明星,人人都捧著你圍著你,但出了娛樂圈你什麽都不是,到時候我敢保證,你肯定要後悔,這種例子多了去了,退隱幾年知道後悔了,想回來,才發現已經沒自己的位置了——現在更新換代是很快的,你要認清自己的位置。”
余昧“嗯”了一聲,伸手把音量調到最低,然後輕輕哼了一遍那段旋律,顯然是沒在聽。
“我知道你在這個圈子裡壓抑,但人人都壓抑嘛,各有各的苦,忍一忍就過去了……你看現在火了,總沒人敢摸你大腿了吧,你要是這時候激流勇退,到時候還得被摸——”
“我還有事,”余昧打斷他,“得給家裡的狗喂飯,先掛了。”
“你什麽時候養狗了?”
余昧沒答,面無表情地掛了電話。
沒養狗,倒是有個比小狗更能松解他情緒的同居對象——余煦似乎也不介意被他這麽指代,看他掛了電話就靠過來,試探著抱了抱他的肩膀。
信息素兼容是彼此都能感覺到的,用信息素安撫對方這項“婚內義務”也似乎成了他們約定俗成的習慣。
溫暖的牛奶味道漸漸包裹住他,像一張網,說不清是束縛還是保護。
但他確實因此松了口氣,放下筆,朝余煦的方向靠了靠。
“我以前……十六七歲的時候吧,他替我接了一個通告,”他垂著眼,語氣很淡,像在講別人的故事,“拍寫真,也可能是雜志,那時候紙媒還能賺錢。”
余煦“嗯”了一聲,示意自己在認真聽。
“是在一個郊區的影棚拍的,他把我送到那就走了,也沒告訴我要拍什麽——後來被帶到一個房間裡,布置得像酒店,他們隻讓我穿一件襯衫,跟另一個男人合拍。”
察覺余煦摟著他肩膀的手緊了緊,他停下來,安撫似的拍拍小狗的膝蓋。
“我記得那個房間很熱,打了很多燈,晃眼睛,十幾台相機圍著我,拍那個男人怎麽解我的扣子,怎麽摸我的腿……”
“休息的時候聽見他們說什麽Alpha什麽Omega,說可惜我還沒分化,不然拍著拍著說不定擦出火花,能拍到值錢的東西。”
他抬起眼,看向余煦,輕聲道:“我很少去恨什麽人,因為沒用,但那天恨得全身都在發抖,想我為什麽要出生,他們為什麽不去死。”
他的語氣其實很平靜,淡色的眼睛裡晃動著某種同樣淺淡的、混亂又悲哀的東西。
余煦對上他的視線,不知道說什麽才能安慰他——任何評價都像雪上加霜,但單純的安慰又太過蒼白。
只能將他整個人攏進懷裡,一下一下地撫過他後背,試圖分他一部分鮮活的心跳。
余昧閉上眼,任由他抱著,過了很久才說:“所以我討厭這個身份。我寧願沒人喜歡我,一輩子孤獨終老,也不想當什麽萬眾矚目的明星。”
為什麽突然提起這些,他自己也說不太清——他的心臟像一口淤堵的井,每說一句,井底的淤泥就似乎能被剖出一些,攤在白日之下。
可能是想讓余煦看清他陰沉破敗的本質,也可能是想讓余煦沾染上那些淤泥拉他共沉淪,又或者二者兼而有之。
他想余煦是不會愛聽的,沒人願意聽別人吐苦水,無條件地接收那些消極情緒。
但余煦只是輕輕歎了口氣,雙手用力環住他,很認真地說:“不是你的錯。”
頓了頓又補上一句:“不會孤獨終老的,我喜歡你。”
“……嗯。”他僵硬的肩膀漸漸放松下來,整個人靠進青年懷裡,像一把支棱散架的骨頭。
可能還是玉石雕琢的——就算疲憊至此,他的頭髮還是在光下泛出一種好看的白金色光澤,搭在那裡的手白皙修長,被一顆淡色的小痣修飾著,像一件藝術品。
余煦牽起那隻好看的手,在痣的位置親了一下,猶豫片刻,又學著寵物的樣子舔了舔。
余昧被他鬧得癢,縮了縮手:“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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