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疑,期待,靜默,消融,介於冷和燙之間的溫度,曲名是《春》。
去公司的路上他和向蝶說起要錄歌的事,對方透過後視鏡看了他一眼,文不對題地問:“余老師,你聽過以前那些歌的demo嗎?”
以前他每次寫歌,為了方便製作方理解,寫完之後都會自彈自唱地錄一遍,再和詞曲一起發給公司做後續改編。
那些歌再回到他手上的時候往往已經變得面目全非,他會按照改編之後的版本去唱,倒確實沒怎麽聽過最初的demo。
他如實搖了搖頭,問怎麽了。
“沒怎麽,這幾天我閑的沒事,把以前你發給我的那些demo都聽了一遍,”向蝶打著方向盤轉彎,一邊道,“我不太懂音樂,但是那些歌聽起來……怎麽說呢,讓人有點難過。”
他們開的是平時那條會經過海岸的路,余昧看著單面玻璃窗斷斷續續的海,大概明白了她想說什麽,就笑了笑,半開玩笑地調節氣氛:“都是按照他們的要求寫,他們喜歡讓我寫悲情的東西,唱出來當然也傷感。”
向蝶似乎歎了口氣,沉默了一會,才道:“但你唱那些不悲情的歌,什麽情歌,積極向上的歌,合作曲——你唱那些歌,也像是……”
像沉默的掙扎,無可奈何的溫柔,仿生人疏離又抽象的愛。
只聽一首也許感覺不到,但那麽多首歌放在一起聽,一想到中間跨越了十幾年,那種淡淡的、窒息般的絕望感卻始終沒有消散,反而越來越明顯,就讓人無端地感到不安。
她很想問余昧解約之後會做什麽,是不是像他說的,只是退休、離開娛樂圈,找個地方安靜地過日子,而不是另一種更極端的“退出”。
但余昧沒有給她問的機會,很平淡地轉開了話題:“對了,剛才說我想錄首歌的事——歌已經寫好了,應該不會發行,也不用通過公司,你幫我和錄音室的老師聯系一下,約個時間我去錄歌。”
向蝶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主動寫歌,還不是因為工作:“怎麽突然想起來錄歌了?”
“怎麽,我就只能給他們當招財貓,不能有點自己的消遣嗎,”他換了個坐姿,有些懶散地看著窗外,話裡帶著淡淡的笑意,聽也知道不是真的帶刺,“再說這首歌……也不是我一個人寫的。”
他有交集的人就這麽幾個,圈內是沒人有這個本事勞動他的寫歌了,又不是公司安排,那就只能是余煦。
向蝶品了品他這句話,覺得大概又是什麽家庭情趣,就沒再問下去,懷著一點八卦的興趣道:“對了,你和你家那位這幾天過得怎麽樣,小別勝新婚,挺幸福的吧?”
余昧眉梢微抬,想不通怎麽連她這個知情人士都堅持認為他和余煦之間真有點什麽,有些無奈地清了清嗓子:“沒什麽特殊的,就是正常相處,他還要上學,再說我們又不是真的在一起了……”
不過是一起做飯吃飯,睡同一張床,看看電影練練琴,插花,玩樂高,去了趟海邊,順便體驗了一下一起逛超市買菜。
向蝶聽完他的列舉,沉默了兩個紅綠燈,才乾巴巴地憋出一句:“你確定這叫沒在一起?”
“不然呢,”他反而覺得很奇怪,“又沒確定關系——一般人談戀愛不都是從表白開始的嗎?”
他的邏輯其實也很簡單,吃飯做飯也好,睡一張床也好,甚至其他那些像是情侶之間才會出現的親密行為,余煦都提前給他找好了萬全的理由,他只需要接受,不用多想。
給他做飯是為他身體著想,陪他睡覺是因為信息素相配能讓他不失眠,學琴學插花是想了解他的過去,去海邊是覺得他喜歡海,看電影玩積木是想拉他一起消遣,營業性質的逛超市就更不用說了……
再往深了說,擁抱、親吻、臨時標記,甚至上床,也都是因為第二性別限制,信息素相配,這是理論上的最優解。
他沒想過要去打破現狀,現在這樣就挺好的,反正余煦不著急,他也還沒想清楚。
向蝶聽完他簡略的解釋,居然有些被他說服了:“也是,每次我跟他聊到這個,他都說什麽來日方長,不能只求個結果——這一點上你們還挺像的,都挺安於現狀。”
其實還是不一樣,余煦是知足,他是逃避,並不相像。
但余昧只是“嗯”了一聲,不置可否,又聽見她說起前幾天營業的事:“那條微博反響挺好的,估計你也沒怎麽看——總結來說,你算是轉型成功了,以前那些成天黑你虛偽裝清高、給你編花邊新聞的營銷號也都閉嘴了。”
他點了點頭,突然想起什麽來,隨口問了一句:“之前那個爆我和許觀玨私下曖昧的呢,查出來源頭是誰了嗎?”
他說的是那條“Echo 眼神拉絲”熱搜的罪魁禍首,當時輿論發酵得很快,都是營銷號在傳,最初匿名爆料的人反而銷聲匿跡,現在想來其實很蹊蹺。
“關陽說他會查,到現在也沒個下文,”向蝶想了想,道,“我後來問了公關那邊,說很可能是動了別人蛋糕,對家潑髒水。”
她一頓,語氣沉了幾分:“但照片都是私下偷拍,那麽近,估計也有內鬼——反正最後開了幾個人,這事就算了了,估計是看你明年不打算續約,現在也沒受什麽影響,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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