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歲當晚吃的是火鍋,開著電視當背景音,特殊又不太特殊,似乎也只是漫長人生裡尋常的某一天——飯後活動就和過年毫無關系,是白天到了幾株花苗,要把它們移栽進小花盆裡,算是新年新氣象。
於是兩個人坐在茶幾前,頗為灰頭土臉地侍弄了半天植物,等到電視裡主持人開始倒數,才不約而同地抬起頭,後知後覺地對視一眼,意識到這一年就要過去了。
很特殊的一年,至少對余昧來說,這可能是他前半生裡最特別、最富有戲劇性的一年了——前半年還在過身不由己的麻木生活,每天趕完通告夜裡回家,在電梯上行的幾分鍾裡清空情緒,扮演一個沒有自主想法的漂亮傀儡。
卻在八月末尾的某一天突然迎來轉折,家裡多了一個人,像他黑白默劇似的世界裡闖進一隻彩色小動物——這隻小動物教會他明確的愛和恨,和他結婚,然後才是談戀愛、確認關系,讓他開始抬頭看向未來,打消了很多悲觀的念頭,終於找到一點活著的實感。
當然也不全是好事,比如他被相信多年的隊友背叛,即將迎來決裂,再比如從前已經習慣到麻木,現在卻越來越感到難熬的工作、鏡頭,還有舞台燈。
但至少很快就要結束了。
從“十”對視到“一”,他看著余煦的眼鏡,還是忍不住笑出來,問:“現在該幹什麽?”
“許個願吧。”
他愣了愣:“又不是過生日……”
余煦卻還是看著他,語氣認真了幾分,重複道:“許個願吧,誰說只有生日才能許願。”
何況他根本不過生日,對未來一向沒有興趣,也不喜歡考慮以後的事,更不會去許什麽願——以至於居然有點兒被問住了,沉默了幾秒才點了點頭,輕聲說:“好。”
他看著眼前剛剛移栽好、還看不出以後會長成什麽樣的太陽花,虔誠地想了幾秒,才閉上眼,在心裡默默地想道:希望今年順利——往後都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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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安穩穩地在家過了個年,等到許觀玨從國外回來,余昧也不得不回去工作了。
要發歌,補錄他前段時間休假欠的節目,加上各種各樣的拍攝、Echo成立十二周年的宣發,還有一個多月後的春巡,都是近在眼前的事,像在懲罰他前段時間放松太過、休了個出道十二年來最長的假期。
於是日程表也排得滿滿當當,又恢復之前那種精確到分的狀態——每天早上向蝶會把當天的行程重新發他一份,密密麻麻的時間地點事件,對話框長得一個屏幕都裝不下。
到後來他也懶得細看每天是什麽安排,就盡職地“任人擺布”,定時定點出現在該在的地方,反正哪怕晚一分鍾,都有的是人來催他。
就是懶覺睡慣了,早起變得有些困難。
他早上低血糖,整個人都是懨懨的,不想說話也不想動,又不知不覺地被余煦養懶了,沒了之前那種無論多不情願,都能逼自己一睜眼就投入工作狀態的本事。
但余煦似乎很樂得哄他起床,趁他不太清醒的時候給他套衣服——已經不再局限於家居服,而是連出門的衣服一起替他穿好,不動聲色地蓋戳似的。
早餐都是在保姆車上吃的,每天的目的地也不太一樣,許觀玨有時在,有時不在,似乎比他還忙一點兒,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麽。
這天的行程看起來沒那麽魔鬼,晚上沒安排工作,一整個上午都是“巡演研討會”,下午也只有簡單的一句“錄視頻”。
演唱會的時間地點早就定下來了,歌卻還沒完全定好,因為和周年慶放到一起了,整個框架都和往年不太一樣,選曲也要跟著變動。
像是終場演出上那首《夢醒》,因為太冷門,也沒收錄進CD裡,按照常理是不會放進常規巡演裡的,但余昧還是借著十二周年的噱頭放了進去,加上其他幾首他之前提過的歌,算是做成了一個Part,可以搬到其他場次裡。
但剩下的Part都還沒定,有些是許觀玨選,有些的舞台導演那邊選,前者對音樂沒那麽敏感,每年的這時候都是把決定權一並交給導演,就遲遲定不下來了。
研討會上舞台導演和編曲師至少吵了一個小時,主題是“能不能為了周年慶改編一部分歌,做成一個新的Part”。
也沒爭出個結果——為了演出效果改編歌曲是很常見的事,但Echo很少出曲風活潑的歌,要為了一個周年慶,把原本慢調的曲子都改成快節奏,觀眾買不買單另說,工程量首先就是個問題。
更何況改了曲子就要重新練,Echo的兩個人忙成這樣,也沒時間專門去練歌。
“其實這個周年也沒必要搞那麽複雜,對不對,十二周年,又不是十周年、二十周年那種特殊年份,”最後還是關陽出來打圓場,“原本我們想做隆重一些,是考慮到余老師今年合同到期,可能不會續約,但現在沒了這層顧慮,今年的周年就像去年一樣辦,也沒問題嘛。”
“但是宣發都做了,粉絲也開始猜今年我們要搞波大的,最後要還跟去年差不多,輿論上會不會……”
“這有什麽關系,今年的周邊已經比去年多很多了,”關陽笑著說,“不止周邊,後續還有其他的‘新鮮東西’,粉絲嘛,又不是專業搞音樂的,與其把心思花在改編曲這種他們未必能聽出來的東西上,還不如多弄些新花樣,物料和周邊多了,他們也就心滿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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