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昧是第二天凌晨到的現場,在車上囫圇睡了一晚,下車時還有點頭暈,對著地形圖熟悉了一下場地,才開始聽主辦方選的那幾首歌。
大概是為了往藝術家的方向靠,選的都是偏慢調的抒情風,鋼琴伴奏中規中矩,也不需要走場。
但演繹形式越簡單,容錯率就越低,裡面還有不少幾年前發行的單曲,很少拿到演唱會上唱,也要重新磨合——時間緊任務重,他也只能和許觀玨一起,待在臨時布置的琴房裡排練了一天。
最麻煩的是一首三年前發的歌,全程要用到古箏伴奏,發行之後只在公眾面前唱過一次,這次卻冷不丁地被挑出來指名要求,意味著除了記詞記曲,他還要在短時間內熟悉一種三年沒碰過的樂器。
“你就先練著,實在不行咱們再換伴奏——但台下可有不少老藝術家,主辦方要求的歌還拿伴奏充數,就怕被人家說咱們耍大牌,”關陽在邊上看他調弦,邊看邊念叨,“我是不太懂你們玩樂器的,但這些琴啊箏啊的,練起來也都差不多吧,還有一下午呢……”
余昧都懶得反駁他,一邊調弦,一邊還要被造型師圍著做髮型,已經麻木到毫無波瀾了。
倒是許觀玨,也不知道前段時間飛國外,是被采訪多了還是玩累了,嗓音狀態不太好,黑著臉去了隔音室開嗓。
這場演出來得太突然,扛住了是Echo實力的一次證明,幾乎能把他們的身價再往上抬一截,扛不住就難免被扣個流量草包的帽子——盡管以關陽的營銷手段,大概不會允許失敗的片段流出去。
所幸正式演出時沒什麽失誤,中規中矩偶爾翻花,忙忙碌碌地兩天也就過去了。
倒是有個他彈古箏的片段傳到網上,爆了一次熱搜——他那種白金色的半長發和古典樂器放在一起,原本應該不太相稱,然而從視頻裡看起來,卻有種不食人間煙火的清冷感,低頭撥弦時碎發滑落,看起來格外和諧。
大概因為他很少走這種風格,偶爾一次,就很抓人眼球,還衍生出一眾“出圈神圖”。
向蝶把那幾張圖發給他的時候,他其實還不知道網上傳成了什麽樣——這兩天除了排練就是演出,還要陪著許觀玨他們和諸位嘉賓“閑聊”,他連手機都沒怎麽看。
看完倒也不怎麽意外,只是覺得有些奇怪,怎麽都鬧到熱搜第一了,余煦還沒來找他要演出錄像。
如果放在平時,他和余煦的聊天頁面都該刷屏了。
準確來說,這兩天裡余煦都沒怎麽聯系他,除了像往常一樣叮囑他記得按時吃飯、晚上早點休息,就沒什麽其他話了。
話少得他都覺出異樣,一度懷疑他們是不是在冷戰——睡了一覺彼此都有虧欠,還沒來得及解釋清楚就被迫分開,這個理由倒是挺充分的。
但他總覺得余煦不是那樣的人,何況他自己也沒什麽冷戰的想法,只是實在沒時間看手機,每次回復都要隔上幾個小時。
幸好兩天很快就結束了,許觀玨還要趕回國外,公司那邊也不能借著這個機會拖他多工作兩天,跟組吃完慶功宴,他也就順理成章地回家了。
自從余煦搬來他的房間陪睡,他似乎就變得有些認床,加上這次出來忙著排練,兩天裡他幾乎沒怎麽睡著過。
像隻被放進陌生環境的貓,回到熟悉的車裡才放松下來一點兒,思緒漸漸變得昏沉。
卻也睡不著,只能聽著車載廣播裡放慣的白噪音,想些有的沒的。
比如到家之後該怎麽和余煦提想在一起的事——他們這個有名無實的婚結了快四個月,該乾的似乎也都幹了,其實只差一句“我愛你”,和一個正式標記。
後者倒是不急,但前者……他這輩子沒主動跟誰有過感情牽扯,表白更是頭一遭 其實還有些茫然。
畢竟在他人生的前二十八年裡,“穩定關系”本身就是最不可信的東西,哪怕這個人是余煦,他也本能地感到恐懼,怕踏近一步平衡崩塌,就向他無法控制的方向倒去。
以至於一度產生了退卻的念頭,想縮回安全區裡,繼續保持現狀,等解決完許觀玨的事再說……
然而他想起那天余煦患得患失的表情,心臟就難以自抑地微微發澀,總覺得自己空長十歲,也該顧及小孩的感受,不能再這麽拖下去了。
就這麽胡思亂想了一路,到家時車開進地下車庫,他才想起發條消息,問余煦在不在家。
結果有些出乎他意料,余煦沒回消息,也罕見地沒來給他開門,家裡空無一人。
打開家門的那一刻他愣了愣,心底突然湧起一種混亂的情緒來,說不清是失落還是恐懼——大概後者更甚一些,是某種連日來被他壓在心底、也來不及去想的恐懼。
這幾天余煦實在太反常了。
留下一張紙條就不知去了哪,也不像平時那樣時不時地發消息來黏他,盤問他的行程,而且到現在還沒回家……
他抿了抿唇,壓下心底那些不安,隨手把行李箱放在一旁,給余煦打了個電話。
一顆心就隨著無機質的機械音一點一點沉底,直到那句“您所撥打的號碼暫時無人接聽”傳進耳朵,他才面無表情地掛斷了電話。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