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旁人的視線格外敏感,察覺被人跟蹤的時候卻還是結結實實嚇了一跳,險些忘了先前的話題,偏偏枕霄走在他半步前的地方,不能被發現,他隻好走上前去擋住對方的視線,磕磕巴巴地說些不熟練的真心話,“我盡量改……溫柔一點兒,少發火,差不多就那樣吧……”
但他現在的行為哪裡和溫柔沾一點兒邊——夏驚蟄自己都覺得好笑,抬手揉了揉凍僵的耳朵,順便把頭髮松松垮垮扎起來,聽見地上的人叫他名字,就隨口應了一聲。
“借個火,這玩意摔啞了。”劉頌嘴裡叼著根煙,衝他半死不活地揚了揚打火機,仿佛之前掐下巴踹肚子的鬧劇從未發生,“哎,你說的那個合同,上哪兒簽啊……”
煙早就戒了,他自然也不會帶什麽打火機,倒是從外套口袋裡摸出顆糖來,就順手扔了過去:“過兩天安排好了就聯系你,放心,我沒必要騙你……對了,你有高啟煬的聯系方式嗎,給他打個電話。”
“……現在?”
“嗯,”夏驚蟄看著不甚完滿的月亮,輕聲道,“給他一個私了的機會,沒空陪他玩貓捉老鼠了。”
劉頌沉默了一會兒,拆開那顆糖丟進嘴裡,哢嚓哢嚓地咬碎了,終於坐起來,去撈先前摔在地上的手機,一邊含混地問:“其實我一直挺奇怪的,你不是富二代嗎,怎麽那麽慫?”
夏驚蟄挑眉:“高啟煬沒告訴過你們?”
“記不清了,老大就說放心乾,你不敢鬧大……我看你這樣也不像真膽小的人啊。”
——如果真的膽小怕事,至少不該手無寸鐵地獨自前來,在這裡跟他耗著,也不擔心他叫人似的。
“你不也怕家裡人知道你打架嗎,”夏驚蟄就半蹲下來,戴上兜帽擋風,視線從壓低的帽簷下靜靜掃向對方,“單親家庭是吧,還有個妹妹……別那麽看著我,沒非法調查你,在醫院恰好碰到了聽她說兩句而已——我也差不多吧,我外婆身體不好,怕莫須有的事情傳出去,讓她老人家掛心。”
“那你現在怎麽……”劉頌對他意料之外的坦誠顯得很訝異。
“現在也不想鬧大,所以給他個私了的機會,”夏驚蟄從他手機裡找出高啟煬的聯系方式,點開那串數字,堪堪停留在撥通的前一步,嗓音分明如常清朗,語氣卻冷得像刀,鋒芒凜然,“但我外婆畢竟在國外,這些破事沒那麽容易傳進她耳朵裡——人的耐心畢竟是有限的。”
他只是終於攢足了直視過往的勇氣,開始走出矯枉過正的怪圈了。
電話撥通,那頭嘈雜的厲害,讓人分不清是酒局還是網吧,高啟煬的聲音傳過來,劈頭蓋臉是句說到半截的髒話,之後才疑惑似的叫了聲“劉頌”,問有什麽事要這個點說。
“高啟煬,”夏驚蟄瞥了一眼身邊人驚恐的眼神,直覺劉頌現在對他的態度說不定已經比對姓高的親近,覺得有些諷刺,話音就帶上幾分嘲弄似的冷笑,“打一架吧——單挑,帶什麽東西都隨你,我輸了就告訴你人在哪兒,贏了這件事到此為止,別再糾纏我了,怎麽樣?”
第68章 下蠱
“不是買烤腸嗎,腸呢?”
意識到自家客廳還亮著燈的時候,夏驚蟄其實已經意識到有些不對,然而已經走到門口,再讓他折回冷風裡走一趟也不現實,就隻好硬著頭皮開了門,撞進燈火明徹的溫暖裡,等著他的就是這麽一句似笑非笑的質問。
枕霄已經洗漱完了,又換回柔軟無害的家居服,洗過的頭髮半乾不乾,散發出好聞的味道,像被烘熱的甜橘子——然後夏驚蟄想起前兩天新買的洗發水是橙花味道,相似又不盡然,只是被套用在這個人身上,就讓他聯想到甜得發膩還溏心的橘子硬糖。
“回來路上吃完了,”他就慢吞吞地低頭換鞋,盯著自己毛茸茸的拖鞋睜眼說瞎話,“我以為你不喜歡黑胡椒的味道。”
枕霄不置可否,靠在玄關處的模樣有點兒像蹲守主人回家的大型犬,不知何時默不作聲地湊上來,害得他一起身就撞進陌生也熟悉的懷抱裡,嚇了一跳。
於是濕漉漉的橙花味道纏上來,還摻著牙膏清淡的薄荷味兒——枕霄用下巴蹭他頭頂,聲音刻意放軟了,像委屈又像煞有介事的撒嬌:“四十三分十五秒,你今天陪烤腸的時間都比陪我久了。”
“……我錯了我錯了,不該和烤腸廝混冷落正宮——快起來,洗完頭也不知道吹乾,不怕感冒嗎。”夏驚蟄被他膩得沒辦法,掙脫不開,隻好順著他的意思哄,暗自腹誹這個人實在陰晴不定,在車上還一副心情欠佳要跟他客客氣氣的模樣,現在又知道膩味人了。
枕霄低低“嗯”了一聲,也不知道哄好沒有,就圈著他半推半抱地往裡走,蹭到沙發旁坐下,指了指茶幾上早就插上電源的吹風機,眼底笑意晃動,看起來甚至有些乖巧。
夏驚蟄揣著心虛,暫時懶得跟他理論誰預判了誰的預判之類無意義的問題,任命地蹂躪兩下他的頭髮,起身拿吹風機去了。
他想自己可能是有點兒人妻屬性的,尤其是在面對枕霄這樣自理能力欠佳的大齡兒童時候,就不知不覺沒了脾氣,反倒對心上人並不宣之於口的依賴很受用——這個認知激起他一層的雞皮疙瘩,撥散人頭髮的手就用力幾分,牽扯出一聲悶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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