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肆聽到這裡眉頭擰了起來,眉宇裡沒有多少父女溫存:“你在哪兒呢,小丫頭?”
“在爸爸公司樓下的一個漂亮房子裡,這裡有個叔叔,他說請融融吃糖,但是媽媽之前說,融融不能吃別人給的糖,可融融覺得這個糖好好看,想吃。豔豔阿姨說她做不了主,融融就只有給你打電話。”
小孩子劈裡啪啦說了一堆,好像也沒把自己在哪兒說出來。
周肆捏了捏自己的鼻梁,一邊往電梯走去,一邊在電話裡問道門檻:“那你把電話給豔豔阿姨。”
“豔豔阿姨,不在這裡,她去給融融買水了。只有叔叔在這裡。”
周肆聲音冷了兩分,人站在一樓大廳,四下望了望,沒看見打電話的女孩子,心下一沉:“那你把電話給叔叔。”
“叔叔,爸爸要和你說話!”
小姑娘伸出手,掂了掂腳,要把手機遞給站在她面前抓了一把糖的人。
那人順勢蹲了下來,讓小姑娘把電話貼到了他耳邊,他開口:“喂,您好。”
電話那頭的周肆卻在聽到這聲音後,明顯愣住了好幾秒,這熟悉的聲音,如果不是前幾天在同學會上聽過,他都要以為是幻覺了。
因為周肆一直沒有回應,程一隻好把手裡的糖都放到桌面,從小姑娘手裡接過電話,看到聯系人周先生,還在通話計時中,他又一次貼耳,溫聲:“喂,您好,周先生?”
“哦,你好。請問您和我女兒現在都在哪兒呢?”周肆壓下嗓音,讓程一也愣了兩秒。大概是兩人生活在一起太久了,所以很多下意識的反應都如出一轍。
“for one 咖啡廳。”
程一報完地址,就把電話還給了大眼睛水靈靈的小丫頭。
他正思考著這個有點熟悉又不太一樣的聲音主人會是誰的時候,就看到一個穿著深色襯衣的寸頭男人走了進來,眉眼和那晚醉醺時不太一樣,眼前人的眉眼帶著凌厲,看著的氣勢比整個咖啡館裡坐著的打工仔們要凜然。
周肆的腳步顯然也在他推門看到點單台前站著的是程一的時候停了下來,他甚至忘了把門關回去,徑直快步地走上前。
但又在整個人到程一面前的時候,尷尬地不知道該怎麽開口,漸漸沒了動作。
這下連他的小女兒都比他大方了許多:“爸爸,這個是一一叔叔。他剛告訴我,他叫程一一。”
程一顯然更驚異於這個他幾秒前還覺得特別可愛的小姑娘,竟然是周肆女兒。
如果說周肆那是近鄉情怯的愣住,那程一就是不知所措的克制。
他面前的父女,一個是他曾經的愛人,而另一個是愛人現在的後代。
他的眼神慢慢地滲進了難過,瞳孔的振動都不足以傳達他心下掀起來的軒然大波。
直到周肆先開了口:“程一一。”
還是熟悉的味道,卻恍如隔世。
有人恍然:“嗯?周先生。”
“周先生”三個字,帶著程一後退的那半步,把兩個人前幾天在鎮上勉強湊出來經年重逢,十年一夢一並打回原型。
現在,兩人各歸其位,距離仿佛一瞬間回到雲端與地底。
小丫頭不知道大人之間的那點舊事,只會天真地搖著周肆的袖子,指著程一放在台面的那一把散開來的糖,說:“爸爸,融融想吃一顆,可以嗎?”
融融手裡比了一個“1”小心翼翼地和擰起眉頭的周肆討價還價。
程一被融融這麽一提醒連忙去把桌上四散開來的糖聚攏,沒想到周肆也跟著伸手幫他撿糖,兩人的手情理之中落在了最靠近 彼此的那顆糖上。
“這……”程一像是被什麽燙了一下一般,縮手回來。
周肆看了程一的反應,他腦子裡下意識地向程一解釋:“不好意思,我是想拿那顆糖。”
程一把手裡的一捧糖都給了眼前的小丫頭:“沒事,都可以吃。”
小丫頭朝自己父親那裡看了看,見周肆沒有阻攔,就貪心地捧手去接:“謝謝一一叔叔。”
周肆伸手摸了摸融融的頭:“那你拿著糖和豔豔阿姨玩會兒,爸爸和叔叔有幾句話要說。”
程一目送著小丫頭一蹦一跳,滿臉開心地去找了當時跟她一起來的保姆,目光還沒收回來,就被周肆邁進的半步擋了視線。
“程一一,我聽說你們家店裡的咖啡很好喝。不請我,喝一杯?”周肆覷著眼,提議道。
與其說是提議,倒不如說是威逼。
周肆那眼神無論過十年還是二十年,對著程一都是那麽的熾熱。程一不想在人前頂著熾熱的目光,隻好回身和店員交代了句,給周肆點了杯“花魁”,帶著周肆去了河畔人少的桌前落座。
“我記得這家店是有二樓的,都不帶我上去坐坐嗎?”周肆坐下來,沒話找話。
“樓上不待客了。”程一的目光看向潺潺的流水,“所以,周先生,有什麽話要說嗎?”
“有,但是,說來話長。”
周肆跟著程一的目光看過去,卻什麽也沒有看到,就好像程一這十年的生活一樣,在他的記憶裡,是什麽都沒有。他心下有點忐忑,所以連說話的節奏都放慢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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