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叔就是其一。
之後,路橋把這些人都重新安置在了桑家的老宅裡。
雖然桑晴離世,桑庭竹受到巨大打擊後一直住在療養院裡,但桑宅卻依然和以前一樣,被這些老人們打理的井井有條,一點都沒有荒廢。
後來桑庭竹去世,也有不少人聯系過路橋,想要將桑家的宅院買下來。
只是,那裡曾是外公外婆生活的地方,也是母親出生長大的地方,一磚一瓦都是外公曾經無比愛惜著過來的,路橋不舍的賣,就一直放著。
後來團團出生,路橋也曾考慮過,等將來團團成年,他們老兩口就搬到桑家老宅居住,將路宅留給團團。
不過當時也就是想想而已,畢竟團團還小,考慮這些也為時尚早。
不過周叔知道後卻很是高興。
最初,他看著桑晴長大,後來又看著路橋長大,雖然已經年邁,但早已把桑家當做了自己的家。
有生之年裡,他很是希望還有機會可以看自己的小主人回去,讓桑宅可以真正的“活”起來。
路橋坐在後座上,看著周叔的背影以及一邊側臉。
和印象中老態龍鍾的周叔不同,現在的周叔看起來還很年輕,最多不過五十歲。
而他腳邊的書包裡裝得則是小學五年級的教材……
路橋安靜了片刻,心底難以自控地閃過蘇釉和團團的笑臉。
因為那兩張笑臉,他心中升起了一縷難以言說的恐懼,以及很多很多的不舍和留戀。
他想要回去,回到那張有著他全世界的床上去。
甚至於,他不動聲色地收攏牙關,重重咬住了自己的口腔內壁,以期可以讓自己從夢中醒來。
只是下一刻,迎接他的只有劇烈的疼痛,以及迅速在口腔中蔓延開來的血腥氣,卻獨獨沒能讓他從這個場景中脫身而出。
這一切都太過真實,不像是一場夢。
路橋抿了抿唇,不得不承認,自己回到了過去,十歲剛升小五的這一年。
“幼幼!”他在心底無聲地念了一遍這個名字,不自禁想到,現在的蘇釉應該才只有三歲而已。
而這個時間節點,也正是洛頎剛拋棄他們父子不久,蘇懷民還未徹底墮落的時候。
他的心快速地跳了起來,心底在被巨大失望淹沒後,升起一縷細微的希望來。
不僅僅是蘇釉,他的母親,他的外公……
很多很多人都還在,許多許多悲劇也還並未發生。
蘇釉可以不用那樣辛苦地熬許多許多年,而很多事情的結局也可以重新書寫……
一切都還來得及。
他沒有說話,前面周叔從後視鏡中看他低眉垂目,神色不屬的樣子卻忍不住先笑了起來:“少爺是不是在擔心辛免少爺?”
因為辛免和路橋一起長大,桑晴又待張月英情同姐妹,為了怕影響辛免小小男子漢的自尊心,家裡其他人對他的稱呼和路橋一直保持著一致。
見路橋仍沒說話,周叔又說,“少爺不用擔心,辛免少爺就是嬌氣些,不過是感冒,過兩天就好了。”
路橋點了點頭。
不知道為什麽,周叔從後視鏡中看著路橋略顯稚嫩的臉,總覺的哪裡好像有些不同。
但究竟哪裡不同,他卻無法說清楚。
周叔琢磨了好一會兒,才終於琢磨出了點門道。
後座的少年眉目如畫,一雙鳳眼更是有神,平時笑起來總是活力四射,感染力極強,如果不是真的生氣或者發火的話,幾乎不會讓人感覺到什麽明顯的距離感。
對於他們這些看著他長大的長輩們,就更是沒有什麽少爺架子。
可此刻,不知道為什麽,他只是安靜的坐在那裡,就讓周叔感受到了一股難以言說的威圧感。
那種威壓是自然而然的,好像與路橋是自成一體的,根本不需要他額外再做什麽一般。
大概還是擔心吧?周叔忍不住想。
畢竟少爺和辛免的關系一向很好,而且早上的時候,辛免因為感冒,還哭得梨花帶雨的。
擔心也算正常。
“今天老爺也過來吃飯,”周叔笑著轉移路橋的注意力,“剛才在學校門口等少爺的時候,老爺就等不及了,特意打電話過來問什麽時間才能回家,知道今天有強化訓練要晚放學,還很失望呢。”
“外公也來了?”聞言,路橋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
“嗯。”周叔笑了一聲。
少爺就算再老成,聽到能夠見到疼愛自己的長輩,眼裡的熱切期待之情還是一下就露了餡兒。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
“老人家去了一趟外地,不知道多想你。”周叔笑著說。
他沒看到,路橋緊緊攥著書包帶子的雙手,用力到關節都泛起了青白。
也沒看到,路橋微微側開臉後隱隱透紅的眼眶。
和外公相依為命的那段歲月,送走外公後,好像天地間那麽滿,可他的世界卻只剩下了虛無的那紅孤獨感,以及很多很多年後,他依然對老人濃濃的思念……
路橋永遠都忘不了。
老人上一次過得很不容易,一生中為社會做出了巨大的貢獻,卻也飽受苦難,中年喪偶,老年喪女,連一輩子的基業也被人搶了去……
這一次,路橋再不想讓老人遭這樣的罪受這樣的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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