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很安靜,偶爾能聽到他點擊鼠標與敲擊鍵盤的聲音,在夜裡聽起來十分清脆。
蘇釉趴了好一會兒,沒注意到自己的嘴角越抬越高。
“進來吧。”不知道過了多久,路橋終於抬起眼來,似笑非笑地往門口掃了一眼,“在那兒趴著累不累?”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裡?”蘇釉驚訝地推門進去,來到路橋身邊時,他不自覺彎下腰去在他頸側聞了聞。
“我……”路橋的聲音驀地一頓,身上的肌肉線條無聲無息地繃了起來。
“幹什麽?”他抬手將蘇釉的腦袋推開,嗓音都跟著沉了少許,“怎麽一點不學好,跟大貝學的?”
“你罵我是狗呢?”蘇釉板了板臉,沒板住還是笑了。
他剛聞過了,路橋身上除了淡淡的酒精和煙草氣息,並沒有別人的味道。
“怎麽了,我說錯了?”路橋問。
蘇釉沒回答,臉上的笑意漸漸地淡了下去。
“我聽說,”他抿了抿唇,目光像是有些不好意思般瞥開了些,“你今天去跟別人約會了。”
雖然路橋身上並沒有別人的氣息,但是想到呂少言今天那些話,他心裡還是有些糾結。
路橋這個年齡,分分鍾都有可能會遇到很優秀的追求者,而距離他的十八歲,還有一年多的時間。
蘇釉從沒覺得時間過得這麽慢過。
如果可以的話,他真希望自己明天就可以滿十八歲,可以大大方方向路橋表白心意。
這麽多年相處下來,他心裡很明白,桑晴和外公是不會介意他的性別,更不會介意他的出身的。
反而蘇懷民那邊說不定會有點問題。
但是他也知道,蘇懷民一向很怕他哥。
這麽多年他雖然有父親,但實際上照顧他,愛護他,引領他的人,都是路橋,桑晴還有外公他們。
蘇懷民就算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估計也就隻敢在背後念叨幾句,蘇釉不覺得是什麽問題。
他們之間唯一的問題,就只剩下了時間。
勾著書包帶子的手指不安地上下滑動了下,蘇釉偷偷抬眼看向路橋。
聽到他的話,路橋像是愣了一下,片刻後他問,“聽誰說的?你爸?”
“嗯。”蘇釉點了點頭,努力讓自己的神情看起來自然了些。
“除了這個,你還聽說什麽了?”路橋好笑般問,往後靠在了椅背上。
“我爸還說,外公把留給你接班的十年時間換成了五年,是真的嗎?”沒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也不好一直糾纏下去,蘇釉隻得把從蘇懷民那裡聽到的其他的信息抖摟出來充數。
不過這件事兒,他也挺關心的就是了。
房間裡安靜了片刻,不知道過了多久,路橋終於輕輕地“嗯”了一聲。
他靠在椅背上抬眸看蘇釉抿緊的唇角,以及燈光下垂落的濃密眼睫,不覺隱隱有點頭疼。
蘇釉十六歲了,肉眼看上去,和上次初入路家的那個十七歲的孩子已經沒有什麽區別了。
這讓路橋總是情難自禁地想起過去許許多多的甜蜜回憶來。
而隨著蘇釉一天天和記憶中那人越來越接近,那些被刻意壓製的回憶也變得越來越洶湧。
他同樣覺得時間過得太慢了。
因為很長一段時間來,他幾乎每天都要很努力才能壓製住心底那份過於熾烈的情感,勉強保持著表面的平靜。
更不用說,他其實明白蘇釉對自己的心意。
那孩子以為自己藏得嚴嚴實實,可怎麽可能能瞞得過他的眼睛呢?
路橋安靜地看著蘇釉,不知道蘇釉為什麽忽然問他約會的問題。
是因為彼此年齡的差距,讓他缺乏安全感嗎?
他沉默著想。
“為什麽這麽快?”見路橋沒有再說什麽,蘇釉隻得強撐著往下說,“我以前聽人說,咱們這麽大的企業要培養一個接班人,怎麽也要在公司磨練七八年後才能升到中高層,之後說不定需要很多年的培養和磨練,才能成為一個合格的接班者,外公定的這個時間是不是太緊了?”
他抿了抿唇,抬眼看向路橋。
可路橋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他的嗓音如夜晚安靜的大海一樣,低低的,但讓人很有安全感:“我沒有和誰約會。”
蘇釉愣住了,捏著書包帶子的手收的極緊,聽路橋又說,“這幾年我也沒打算談戀愛。”
蘇釉的喉結上下動了動,心臟在胸腔內瘋狂跳動,跳得他近乎耳鳴。
“哦,我就是問問,”他此地無銀三百兩地慌慌張張往外走,“我……我要下樓游泳了。”
又說,“哥你喝酒了,早點休息。”
路橋沒說話,安靜地看著蘇釉的身影消失在門外。
片刻後,他起身走到窗前,低頭為自己點了支煙。
而樓下被燈光鑲了一圈金邊的泳池裡,那個修長雪白的身影正飛快地越遊越遠,之後又重新掉頭,像是向他懷裡飛速遊進來。
*
時間說慢也慢,說快可也過的飛快。
很快,蘇釉正式成為了一名高三生。
學習的任務越來越重,他每晚熬夜也越熬越久,以至於連以前日常的游泳都降了頻率。
路橋太強了,他可能在有些方面永遠趕不上他,但在有些方面,他也不願意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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