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先開口,“警察同志,這倆同性戀,光天化日耍流氓!”
“胡說!”江桓反駁,“你哪隻眼晴看見我們是同性戀了!”
男人哼了一聲,“倆大老爺們,膩膩歪歪,靠在一起,還……還帶著避孕套!”
江桓解釋不清楚了,他怎麽知道那盒避孕套是哪來的,“那是——”
任川一直低著頭,沒吭聲。
“同性戀又不犯法。”乘警說了一句公道話,他又問,“那你們怎麽打起來了?”
男人指著江桓,“他先動的手!”
他梗著脖子,“我要驗傷!”
乘警提醒他,“你那傷都算不上輕傷,根本就不夠抓人的。”
“就是,我們也挨了好幾下!”江桓捏著任川的下巴,示意乘警看任川臉上的淤青,“你看看我們這小臉!”
女人鄙視的看著他們倆,大喊著,“他們同性戀!不正常!就應該被抓起來關進牢裡!”
“你才不正常!”任川火了,怒目圓睜,“你全家都不正常!老子就是同性戀!怎麽了!礙著你們什麽事兒了!”
他忽然覺得委屈,從前的他都是高高在上的,左擁右抱,別說因為同性戀的身份而遭受歧視,就是看見他都得畢恭畢敬,又哪裡知道人間疾苦。
頭一次,任總知道了什麽叫人言可畏。
原來同性戀是一種原罪。
女人聲音尖利,“你看看你看看,警察同志,現在的人可太大膽了,這絕對是有前科!搞同性戀那麽醃臢,還腆著臉說出來。”
乘警一個頭兩個大,“行了!都少說幾句!”
任川受了委屈,眼淚珠子都要掉下來了,胸腔裡像是憋了一座即將爆發的火山,燒的他火燒火燎。
無人看見的地方,江桓悄悄握住了任川的手,將他的手掌整個包在自己的掌心裡。
調監控,確定責任方,調解之後罰款,然後他們就被放回去了。
可坐下來之後,那對情侶一直都看他們不順眼,罵罵咧咧,嘴裡一點都不乾淨,周圍的人都用好奇,探究,甚至是鄙夷,不屑的目光將他們打量著。
小小一方車廂,頓時成了任人圍觀的馬戲團。
他們兩個是被鎖在籠子裡,任由人們參觀,調戲,取笑的異類,無法反抗,沒有出路,只能默默承受著。
任川縮在靠窗的角落裡,戴著毛線帽子,圍著紅圍脖,襯得臉只有巴掌大,臉色慘敗,可眼圈卻是紅的,小模樣看上去楚楚可憐。
吵雜中響起了哢嚓一聲響,有人偷拍。
“你幹什麽!”江桓敏銳地捕捉到,轉頭看向那小年輕,指著他,“刪了!”
“我拍你了麽!”小年輕不服氣,“有你什麽事兒啊,這火車是你家的?”
江桓也不多話,搶過他的手機,按下刪除鍵,小年輕倒吸了一口涼氣,“操!我他媽新買的蘋果!你瞎他媽按什麽!”
四周響起了嗡嗡聲,不絕於耳。
“真是沒眼看。”
“我家兒子要是這樣我得去跳河。”
“這不就是有病麽?”
“是不是性功能不正常對著女人硬不起來啊。”
“一輩子都沒孩子給養老,真可憐啊。”
江桓咬緊牙關,將拳頭捏地嘎吱作響,但他不可能讓一車廂的人都閉上嘴,就算可以,也無法改變整個社會的看法。
他不是同性戀,但卻感同身受著。
聲音越來越刺耳,不是你想不聽見,就能不聽見的,像一把把的利刃,貫穿血肉,任川渾身都在顫抖,牙齒打著哆嗦,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浮木那樣攥緊了江桓的衣袖,小心翼翼地喊出一聲,“哥……”
江桓不能讓任川吃這個苦,反手把他擁抱住,“下一站就下車,咱們重新買票。”
任川縮在他的懷抱裡,像是巢穴中的小獸,安安靜靜,時不時抽兩下鼻子。
就在江桓以為任川睡著的時候,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頰,卻摸到了一手晶瑩的淚。
下一站的時候他們就下車了,重新買了票,江桓沒省錢,直接訂了高級臥鋪,兩個人一個隔間,有桌子有椅子,帶獨立衛浴。
呼吸到新鮮空氣,任川好了一點,他忽然看見江桓的背包上沾了一個便簽,撕下來,卻發現上面有字,上面用圓鼓鼓的字跡寫著,“你們沒有錯,加油。”
不知道是哪個陌生人的留言。
這麽一瞬,任川忽然覺得,這個世界還是值得的。
“髒東西?”江桓看不到自己的背包後面,原地亂轉,“到底是什麽?”
“沒什麽,抖掉了。”任川上前,本來想抓他的手,頓了頓,改成搭住他的肩膀,“我餓了。”
五點多了,該吃晚飯了,兩個人在火車站裡走,這裡也不知道是哪個鳥不拉屎的地兒,連肯德基麥當勞都沒有,就看見一家小面館。
“吃麵吧。”任川也不挑剔了,能填飽肚子就行。
坐下來之後,任川覺得哪哪都不舒服,面館裡髒兮兮的,桌子也油膩膩,但沒有可選擇的余地,一人點了四兩牛肉面。
江桓把自己碗裡的肉都挑給他,“寶兒,吃肉。”
湯頭太鹹,味精放的也多,任川吃兩口就膩了,撂下筷子不動了。
江桓看他一眼,摸摸頭,“沒事,吃不下就不吃了。上了火車,哥給你買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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