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丟在了城中村附近的一個廢棄工地裡,中了槍,已經聯系了醫院……”
薑瑜捏著電話,第一時間向江桓的方向看過去,不知道為什麽,此時此刻的他安靜異常,手裡甚至還捧著一杯熱茶,就好像是早有預料一樣,一點都不激動。
薑瑜告訴他,“找到了。”
江桓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嗯。”
薑瑜的眉頭皺起來,“江總,你這個反應不太對吧,那不是你的愛人麽?”
“找到了就好。”江桓的眼球終於轉動了下,看向了薑瑜,“去醫院吧。”
“讓開!都讓開!”
“快快快!”
“手術室準備!”
“病人嚴重失血,準備血漿!”
手術床呼嘯著衝過醫院走廊,醫生與護士都腳步匆匆,手術室的大門重重關上,隨即就亮起了手術中的紅燈。
手術室外,是等候的刑警隊,江桓,崔明浩還有祝凱風。
祝凱風捏著脖頸上的玉佛,邊轉圈邊禱告,“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崔明浩正在和值班醫生溝通,幾番交流下來,他的表情也不好了。
“川兒受到了虐打,髒器挫傷,肋骨骨折,斷裂口扎進了肺葉,最嚴重的是他腹部的貫穿傷,造成了腹腔大出血,失血量已經接近一千八百毫升……”
崔明浩說這些話的時候手都在顫抖,“只要再晚半個小時,大羅金仙來了都沒有用。”
薑瑜與自己的同事聊完,走過來,出示了自己的手機,“這是現場傳來的畫面。”
手機屏幕上是幾張照片,渾濁的水窪都被鮮血給染紅了,縱然是暴雨都洗不掉,那一條被拖長了的血跡。
“在被虐打中槍之後……”薑瑜看向了他們,“……任總一個人爬行了將近五百米的距離。”
又是一道驚雷落下,轟隆的震響在所有人耳畔。
“只要再晚半個小時……”
“爬行了將近五百米……”
“中了槍……”
“遭受虐打……”
一句句話就仿佛是利劍一樣將江桓的心臟捅地千瘡百孔,甚至於痛到了極致,現在的他都感覺不到痛了。
只有拳頭死死捏緊,手背上繃出了道道青筋,指甲深深地刺入了血肉當中,鮮血順著拳鋒滴答著掉落在雪白的地面上,開出一兩朵刺目的花。
他知道,那個男人要的就是這樣的結果。
他在告訴他。
你所有的,我輕而易舉就能剝奪。
不要反抗。
你沒那個資格。
才剛剛到二月,北方的春天還沒有這麽早到來,寒風呼嘯著從街道上穿過,卷起地上的枯草,孤魂野鬼一樣遊蕩在這個城市裡,而後直衝叵測難言的天幕。
任川從重症監護室裡轉了出來,也不需要佩戴呼吸機了,距離綁架已經過去了將近二十天,網絡上的狂歡已經結束,熱度也迅速冷卻,只有偶然的字句能夠窺探到一二分真相。
江桓仔細地用濕毛巾給他擦手,不需要護工,這些天來都是他自己親自照顧。
任川陷在柔軟的被窩裡,臉色蒼白,嘴唇上都是細小的傷口,那是他在遭受虐打的時候,自己咬出來的,輸液吊杆上掛著亂七八糟的輸液袋,想想從前他裝病住院的時候一天五袋,那時候的開玩笑,現在全都成了真。
病房門吱呀一聲打開,江桓看過去一眼,就立刻站起來,“任……不是……叔……”
門口站著的是任東升,他沒有帶助理,孤身一個人來的。
兩個男人還沒有習慣彼此的存在,任東升既接受不了任川是同性戀又接受不了江桓這個男朋友,但是因為任川,他們一個長輩一個小輩,每天抬頭不見低頭見,彼此都不知道該稱呼對方什麽,尷尬地要命。
“我……”任東升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他走到床頭放下了手裡的保溫盒,“醒了麽?”
江桓搖搖頭,“沒。”
他的視線落在了保溫盒上,“那個……川兒他現在吃不了。”
“給你的。”任東升看著他,“家裡保姆熬的雞湯,你……隨意吧。”
江桓忽然不吭聲了。
任東升在病床邊坐下來,看著昏迷不醒的任川,“我還沒見過這小子這麽老實的時候,在他媽肚子裡的時候就不老實,總踢人,給自己折騰成了胎位不正,生他的時候難產。”
“我有了兒子,卻失去了妻子,但是我從沒有因為這個埋怨他,我一個人當爸爸又當媽媽,恨不得想把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東西都捧給他。”任東升說著說著眼裡就出現了淚花,情緒也開始激動,“我奮鬥那麽多年為了什麽,不就是為了他麽!老子的家產都是為了他掙出來的!”
“我想讓他……在有喜歡的人的時候,不會因為家庭而有顧慮……”
江桓的喉嚨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變得艱澀,他看向任東升,“那個……我能喊您一聲……叔叔麽……”
江桓甚至於都有點手忙腳亂的,“對不起,沒有冒犯的意思的,我只是……”
“喊吧。”任東升也不再固執什麽了,他沉重地歎息一聲,“哎……”
這時候只聽見了病床上傳來極其細微的一點動靜,任川的眼皮顫了顫,而後緩緩睜開。
他尚還沒有習慣光線,視線好一會兒才聚焦,他抖著嗓子,眼角滑下了一滴眼淚,“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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