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桓已經不知道還能說出什麽來了,他甚至於都不敢,像崔明浩那樣喊一聲“叔叔”。
“對不起……”江桓壓抑住喉嚨深處的哽咽,所有的軟弱與悲傷,皆是一把把刺向他胸膛的刀子,他將自己偽裝地不動如山,“我不該生病……”
如果自己不生病……
任川就不會自己打車……
如果任川不自己打車……
就不會出事……
表面上平靜不波,內裡的情感已經完全決堤崩潰,山呼海嘯一樣的情緒,卻也只是讓江桓的眼圈紅了紅,他蜷縮起手指,像個認錯的孩子,“我不該生病的……”
“江總,江先生……”任東升面對一個小輩,卻是低聲下氣的態度,“我求你……粉鑽,給他們吧……”
兩行老淚從任東升的眼眶裡衝出來,他哽咽著,“多少錢……我賠給你……”
他幾乎要給江桓跪下了,“把我兒子……還回來……”
崔明浩一把扶住任東升,“叔叔,你別這樣!”
他安撫著:“這麽多警察都在想辦法呢,川兒一定沒事兒!肯定會平平安安地回來!”
“江總……”任東升抓著江桓的手不放,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一段浮木,“求你……求求你……”
江桓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開口的,“粉鑽……”
他的聲音沙啞下去,仿佛被砂紙磨過一樣,“不在我這……”
“我交給任川了……”
人們都怔住了。
最為關鍵的粉鑽,現在竟然不知道在哪!
薑瑜艱難地道:“所以綁匪……根本就不是為了粉鑽……”
“……他們但凡為了財,只要逼問任總就好了。”
所有人都在面面相覷。
綁匪到底是為了什麽?!
技術員這時候又大叫了一聲,驚醒了眾人:“綁匪發新視頻了——!”
人們一窩蜂地湧到電腦面前,這一次綁匪沒有現身,鏡頭對準了被綁在椅子上的任川,他顯然已經受過一輪虐待,裸露在外的皮膚上都是傷口,汩汩流血。
任東升登時就上不來氣了,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川兒……川兒……”
他直挺挺地栽倒,場面一下子就亂起來,“快快快!送醫院——!”
崔明浩一把將自己的外套給脫了,跪在地上給任東升進行心肺複蘇,“打120——!”
他們的視線被昏倒的任東升奪走,視頻已經播放了將近半分鍾。
再看過來的時候,發現畫面上出現了一個計時器一樣的話框,裡面的數字在節節升高,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經翻了數十倍。
昏迷過去的任川身上掛著一個血淋淋的牌子,紅色的鮮血刺目得很,上面寫著:“他的死法,你來定。”
綁匪要撕票了!
薑瑜怒吼著:“這些數字是怎麽回事!”
技術員手忙腳亂地操作著,“是回復!只要有人在這個帖子下面回復一種死法,數字就會往上漲!”
這已經演變成為了一場全網的暴力狂歡。
任何一個人,甚至於在大街上與你擦肩而過的路人,給你遞來熱乎乎的煎餅果子的小販,在你耳邊說笑的同學,每一個人都可能是那個儈子手。
也許是出於好奇,也許是興奮地想嘗試一下,也許是從未見過這麽刺激勁爆的事兒,人們披著匿名的馬甲,在網絡上肆無忌憚地為歡作樂。
薑瑜按住自己突突跳動的太陽穴:“聯系網信辦刪帖!把評論關掉!”
他話音剛落,視頻的鏡頭就轉動了一個角度,露出了任川身後坐著的一個綁匪,他手中舉著槍,正對準了任川的後腦。
那意思很明顯,你要是敢刪,現在就送他上西天。
“怎麽辦……”技術員已經嚇傻了,“刪也不能刪……評論也關不掉……”
就連辦久了大案難案的薑瑜,也感覺到了棘手。
事情似乎已經走到了死路。
綁匪不是為了錢,就是為了任川的命。
要用這種最殘忍最血腥的方式,讓他死在全網的面前。
辦公室裡一片死寂。
“將視頻從頭到尾分析一遍,看看能不能找到漏洞。”薑瑜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自己的聲音,“現在以城中村為中心,去排查倉庫,工地,廢棄的民房,人手不夠就去調人!”
有人往窗外看了一眼,暴雨磅礴,閃電時不時淒厲地劃過夜空,難免會讓人在想,是不是老天也在跟我們作對。
這場暴雨,來的太不是時候了。
“有……有情況……”技術員忽然又喊出聲,“評論不對勁……”
話框上面的數字已經停止,甚至於還在一點點的減少。
人們的視線聚焦在了屏幕之上,只見原本血腥殘忍的評論區,悄然間已經改變,越來越多的匿名網友在留言。
“加油!活下去!”
“不要死!”
“加油!”
“警察叔叔快點!”
“我們家附近有個廢棄倉庫!在蓮花街十八號!”
“我不想讓他死,我更希望這樣的人活下來。”
“他死了才是可惜。”
“千萬要堅持住啊!”
原本已經留評的網友們在自覺刪評,就仿佛是有一只看不見的手在擦洗著評論區的血腥。
所有人都覺得不可思議,“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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