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樂忱不敢走遠,繞著劇組轉了轉,本來想找個樹蔭乘涼,可惜每個樹蔭下都坐滿了人,唯一沒有人的樹蔭下還趴著三條狗。
薑樂忱蹲在地上,和狗打商量:“師兄師姐,給我騰個地兒唄?”
汪汪隊們連眼神都沒給他一個,照樣睡得香甜。
薑樂忱:“……”行,你們清高,我記住你們了,下個月的絕育名單上絕對有你們的花色!
他想了想,只能去旁邊的教學樓躲清淨。
一樓二樓人多,來來往往,空調也不夠大,薑樂忱邁步上了三樓,他記得樓梯間的轉角剛好有一扇窗戶,從那裡可以俯瞰劇組,有什麽變動都逃不過小薑同學的法眼。
他盤算得好好的,只是沒想到當他拐過最後一個樓梯拐角時,卻在那裡看到了另一個身影。
那是一個穿著白色襯衣配牛仔褲的青年,正倚在窗前凝望著樓下的劇組。
窗戶被推開了一道縫隙,夏日的微風透過窗欞吹入,吹起青年略長的褐色發絲,樹影在他的白襯衫上跳動,陽光纏綿。
薑樂忱沒想到這裡還有其他人在,他的腳步聲在樓梯間戛然而止,那道身影聽到身後的響動,轉身望了過來。
下一秒,四目相對。
薑樂忱隻覺得後背一麻,瞬間墜入了視線的漩渦。
遺憾的是,對方居然戴著娛樂圈人手一隻的黑色口罩,只露出一雙眉目深邃的眼睛。
他的氣質沉穩而安靜,又帶著一團化不開的憂鬱,這種獨特的氣質模糊了他的年齡,薑樂忱能看出來他應該比自己大一些,應該在三十歲上下。
小薑同學在回憶裡扒拉了一下,確定他們學校沒有這號人物。
畢竟,動物醫學院的帥哥連一隻手都湊不滿,身為連續幾年的校草,薑樂忱對這學校裡男生的斤兩還是很清楚的。
“帥哥,你是劇組的人?”薑樂忱在短暫的空白之後,立刻社牛地和對方搭話。
青年沒想到薑樂忱居然這麽自來熟,他停頓了一下,微微點了點頭。他端詳著薑樂忱臉上誇張的妝容,開口:“你是這所學校的學生?聽說副導演找到了一個大特,是你?”
他雖然說的是普通話,但口音卻“港”味十足。
“賓果!”薑樂忱幾步跨上台階,直接擠到青年身旁,大大咧咧伸出手,熱情地做起自我介紹,“我是薑樂忱,動物醫學院的。你呢?”
“林巋然。”
薑樂忱在心裡念叨了兩遍這個名字,覺得有些耳熟,可偏偏怎麽也想不起來。
在互相交換過名字後,名叫林巋然的青年就不再說話了。薑樂忱滿腦子都在琢磨著自己到底在哪兒聽過這個名字,是之前某部電視劇裡的配角演員嗎?不,應該不是演員,原因很簡單——林巋然沒化妝(至少沒畫眉毛)。
所以他是幕後工作人員嗎?
畢竟蒸煮在身邊,小薑同學也不好意思直接掏出手機百度,只能絞盡腦汁地在記憶深處挖掘。
樓下,劇組裡的人不停地忙前忙後,副導演像個花蝴蝶似的滿處亂竄,一刻也不停下。
薑樂忱嘖嘖兩聲,嘟囔道:“拍個戲可真不容易,演員沒幾個,這前前後後忙裡忙外的得有幾十個。”
林巋然低聲“嗯”了一聲,附和道:“五十五個。”
“什麽?”
“這劇組一共五十五個人,包括攝影組、燈光組、錄音組、化妝組、製片組、後勤組,這還不算臨時雇員。兩個組同時開工,來這邊取景的是b組,a組在五公裡外的另一個拍攝點。”
薑樂忱一驚,下意識地盤算起來:“跟組化妝師的工資是……攝影打包價是……租機器的費用是……我剛才還看到了幾個司機……謔!”
他心算水平極高,嘴巴和計算器一樣叭叭了兩下,當即就算出了這劇組一天的費用。
薑樂忱的母親是個會計,從小培養了小薑同學對數字的絕佳敏感度。小時候他們一家三口去吃飯,薑媽媽眼睛一掃,從店租算到員工工資,從水電費算到器物折舊,再核算一下菜價,一分鍾的功夫就知道面前這道菜溢價了百分之多少。
小薑同學繼承了媽媽的優良傳統,特別愛算帳。
林巋然見他碎碎念一副小財迷的模樣,十分有趣,提醒他:“你有時間在這裡計算劇組的花銷,不如把時間用在正事上。”
薑樂忱:“什麽正事?”
林巋然指了指他手裡疊成四方塊的飛頁:“一會兒就要開拍了,你的台詞背下來了嗎?”
“這還用背?”薑樂忱一揮手,“兄弟,你是不是還沒看過今天的飛頁?這種水戲,網絡寫手一天能寫三萬字,台詞一點含金量都沒有。”
林巋然挑眉:“小朋友,禍從口出你聽過沒有?你這麽口無遮攔,就不怕我告訴編劇嗎?”
“你會嗎?”薑樂忱眨眨眼,“再說,這個劇是導演自編自導的,難道他不知道自己在寫水戲嗎?”
“……”
薑樂忱侃侃而談:“編劇寫水戲、導演拍水戲、演員演水戲……這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這個劇,從頭到尾就沒打算好好拍。”
之前薑樂忱看過一本業內白皮書,每年國內投拍的電視劇大概在400部以上,但最終能呈現在觀眾面前的不足一半。以一部電視劇最低二十集起算,也就是說至少有五千集電視劇無人問津。在這五千集電視劇投拍之前,主創團隊知道自己的作品永遠無法被觀眾看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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