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笑打了個噴嚏,小豫搓了搓他的手,脫下外套披在他身上又搓了幾下他的胳膊:“你可別生病了,你一生病,一天得少賺多少錢。”小豫說:“我真的挺喜歡你的,你知道嗎,我那天做夢還夢到你了。”
應笑打了個激靈,剛才渾身發冷,現在又來了陣熱意,喉嚨更幹了,好像有火在燒。
小豫感慨道:“你看啊,我們現在,伸手不見五指,我們兩個坐在一起,也不知道明天到底怎麽樣,可能沒人發現我們失蹤,我家裡人嘛,習慣我動不動消失了,你們公司還有那麽多其他總,我們對村子裡的人來說始終是陌生人,我們可能會就這麽死在這裡,這可能是我們在世界上聽的最後一場雨了,我可能是你在這個世界上遇到的的最後一個人了。”
小豫攬住應笑的肩:“你也許也是我在這個世界上遇到的最後一個喜歡的人了。”
應笑說:“我不會死在這裡。”
“你好像發燒了。”小豫摸到應笑的額頭,試了試溫度,他用外套把應笑裹得更緊了些,一本正經地說:“成龍和金喜善就是成龍發燒,金喜善給他暖身子暖出感情來了。”
應笑翻了個白眼,試圖掙脫,可渾身都使不上力氣了,他猜測:“可能傷口感染發炎了。”
小豫沒吭聲,松開了他。應笑便往牆上歪去,忽然,他感覺手背上一涼。他什麽都看不到,但他知道隻可能是小豫——隻可能是他在輕輕舔舐他的傷口。好像什麽動物。混混沌沌,朦朦朧朧的,應笑仿佛看到了一頭鹿,逐漸,這鹿變成了一隻貓,慢慢地,這貓抽象成了一隻幼小的獵犬,伏在他手邊。小豫就這樣變來變去。好像他的那個夢。他像在做夢。可這不是夢,他知道,因為他看不到自己,他缺失了他的上帝視角。他只能不斷地去感受,不斷地感受到小豫柔軟的嘴唇,輕柔的呼吸,溫柔的撫摸。他覺得自己也變得柔柔地了,變成了一塊絲緞,在陽光下面,即將融化。
應笑忽然想起他在孤兒院的時候住的房間。好大的房間,好多張小床,好多孩子睡在這一間房間裡。房間裡有四扇窗戶,兩扇朝南,兩扇朝西。無論晴天還是雨天,好多孩子去外面玩。他在房間裡看書、做題。無論晴天還是雨天。孩子們在陽光下面好像要融化了一樣。
父母會遺棄自己的骨血,朋友會背叛友誼,愛人的愛意也會衰弛消褪,世上根本沒有什麽永恆,培養任何的感情都毫無意義,只有學習、工作才會獲得和付出等值的回饋,這才是有意義的。
人為什麽要去追逐那些終將失去,終將化零的東西呢?
應笑想不出答案。可能這是埋藏在人靈魂裡,無法被修改的愚蠢。
小豫好像在說話,應笑聽不太清,他感覺自己躺在了小豫的腿上,他懶得換姿勢了,說:“你可以安靜一點嗎,不要吵我了,我真的要睡一會兒,休息一下了……”
小豫真的沒聲音了。可這下應笑耳朵裡全是耳鳴聲了,還是吵,他喊了一聲。小豫揉了揉他的頭髮。應笑無可奈何:“你還是說點什麽吧……我耳朵裡都是耳鳴,還是你說點什麽吧,把它們蓋過去。”
小豫對著應笑的耳朵說話:“你真的很難搞誒。”
他說:“那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他把雙手收攏在嘴邊,對著應笑的耳朵講故事。
“這是關於一個人遇到另外一個人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
第22章 7.4(下)part2.
“一個男人,我們叫他X好了,然後,還有一個男人,我們就叫他Y吧。”
應笑忍不住評頭論足:“你在這兒解方程式呢?”
小豫往他耳朵裡用力吹了口氣:“你到底要不要聽故事?”他一板一眼地回道:“我這不是照顧你嘛,你那麽喜歡解題,用X和Y你不是比較有代入感嘛!”
應笑抓了下耳朵,低聲說:“隨便你……”
他還是很疲憊,很想睡覺,眼皮也早就抬不起來了,一般這種情況,他會強迫自己不去聽外界的雜音,強迫自己休息,他知道此時此刻他的身體真的很需要哪怕片刻的睡眠,否則他會生病,生病會拖延他的工作進度,會造成很多不必要的損失,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他的耳朵還在接收著小豫說話的聲音。他的聲音並不討厭,似乎有別於普通的雜音。
小豫說著:“有一天,X和Y一起掉進了一個黑咕隆咚,伸手不見五指的地窖裡,他們沒有手機,沒法打電話求救,也爬不上去,就隻好在地窖下面一起等待救援,他們等啊等,等啊等,在這個等待的過程中,大概是因為身處生死未卜的險境,使得他們產生了一種相依為命的感覺,大腦在這種情境下,出於繁衍求生的本能,或是出於一種想在死前再經歷一些美好的感覺的潛意識,我說的美好的東西像是愛情啦,像是被需要,被擁有,和擁有一些東西的感覺,總之,這一切一定和大腦分泌出的某些激素有關系。
“加上Y本來就對X很有好感,而X呢其實也不怎麽討厭Y,於是他們的心越靠越近,他們的感情慢慢發展,等到天亮了,他們被人救上去了,離開了地窖,他們的感情並沒有消失。他們在一起了。
“Y是個大忙人,但是他們還是有時間,總是能找到時間一起吃飯,看電影,聽講述急診室見聞的英文播客,他們會在每天晚上七八點的時候一起出門,Y有跑步健身的習慣,X喜歡無所事事地散步。Y有開不完的會,處理不完的麻煩事情,他總是愁眉苦臉,不開心,對什麽都不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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