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話的是個中年女人,穿著絳紅色的上衣,脖子上系了條雜色的絲巾,戴著金耳環,金手鐲,手裡提著一隻熱水壺,滿臉堆笑,客氣極了:“辦公室在二樓,上來啊,來。”
村委會就是幢二層小樓,外牆刷了白漆,一樓的半截牆面刷成了草綠色,放眼看過去,樓上樓下好幾間辦公室都敞開著門,門外停的不是電瓶車就是自行車。
“好,這就來!您怎麽稱呼啊!”應笑和中年女人客套。中年女人擺著手,撫了下脖子上的絲巾:“咳!我就是一個打雜的!還稱呼什麽呀稱呼!”
汪琪抱著文件跟著應笑往樓上走,一樓的辦公室裡走出來幾個上了年紀的男人,打扮樸素,笑得很憨厚,手裡不是捧著保溫茶杯就是拿著香煙。應笑一一和他們點頭致意。汪琪在樓梯間裡輕輕道:“那阿姨打扮得還挺細致。”
應笑扭頭看她,汪琪便自顧自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瞅見高跟皮鞋上的一點泥巴,她趕緊在轉角處停下,拿出紙巾彎腰去擦。應笑從她手裡拿過那些文件,在邊上等她,汪琪擦好了鞋,要再把那些文件拿回去,應笑卻沒給。兩人這麽上了樓,就見到了剛才那個打扮精致得中年女人。汪琪和應笑都上前去往她手裡遞名片,中年女人露出靦腆的神色,單手捏著兩人的名片,領著他們往前走,道:“書記才來,我帶你們去。”
她笑呵呵地:“你說我這也沒名片啊……”
“沒事,沒事,您收著,往後在您這裡打擾的地方多了。”汪琪說。
“你們要在這裡長住啊?管建國家住得還舒服不?”
“挺好的。”
“那屋就是有些小。”中年女人的眼珠骨碌碌轉動,應笑道:“確實有些小,而且房門就算關嚴實了還有些漏風,昨晚汪總自己在臥室湊合了一晚上,我看她也沒睡好,有些感冒了,那屋子我們也不打算久住,當辦公室倒合適,離方家不遠。”
汪琪會意地吸了下鼻子,中年女人笑著點頭,道:“那汪總上我家住吧!我家有空屋子啊!”
說著,她一轉身,敲了下掛著書記辦公室木牌的木門。砰砰。木門虛掩著,門邊漏出一道光縫。
“誰啊……”一把不疾不徐的低沉男聲在門內問道。
汪琪朝應笑遞了個眼色,這大姐這麽熱鬧地招呼他們給他們帶路,一樓二樓不少人都出來看熱鬧了,這個張書記還在這裡擺譜,悶在辦公室裡,看來今天是場硬仗了。
應笑不動聲色,先打招呼:“張書記好,我是歐齊的應笑,和我們汪琪汪總一塊兒來看看您來了。”
中年女人癟起了嘴,不大樂意地連連擺手:“咳!不搞這些虛頭巴腦的了!書記,我們進來了啊!!”
她就一手拽著汪琪,推開書記辦公室的門大喇喇地走了進去。應笑跟上,拿了名片和香煙進去就派。屋裡就坐著張書記一個人。
“書記,這水我放下了啊。”中年女人把水壺放在了一張櫃子上。張書記正喝茶,吹著熱氣,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
“你們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張書記看也不看應笑和汪琪,沉聲說著話。汪琪便要接話,一看身後,那中年女人沒走,反而在一張木頭沙發椅上坐下了,變戲法似的變出了一大把瓜子,就著個垃圾桶嗑起了瓜子。
應笑這時道:“張書記,我和汪總昨天在方家實地考察了一番……”
張書記抬起了眼皮,人笑著,目光懶散,他示意:“坐,坐下說。”
應笑真的坐下了,汪琪清了下嗓子,注意力回到了張書記身上,道:“我們發現村子周邊的生態環境其實保存得非常好,無論是旅遊項目還是農產品的種植都很有潛力。”
“喲,你們還是種地的專家啊?”張書記笑著道。他指揮:“阿梅啊,泡茶啊,客人來了不泡杯茶的嗎?”
那中年女人發出兩聲清脆的笑聲,起身去泡茶去了,張書記道:“農村地方,都是粗人,招待不周,招待不周。”
說著,他整理起了桌子,那一桌子檔案文件裡忽而漏了一份印有園林集團字樣的文件夾出來。張書記一看應笑和汪琪,趕緊把那文件夾重新在其他文件裡藏好,視線一高,朝門外招手:“小周啊,什麽事啊?”
汪琪回頭一看,一個中年男人提著一隻雞站在門口:“這雞燉了吧?”
“行,行,”張書記不太耐煩,“我這和人老總談事情呢!就別拿這些事來煩我們了吧!”
阿梅跟著數落:“就是啊!老周,走,走,這兒談正事呢!”
她給應笑和汪琪上了茶,又坐了回去嗑她的瓜子去了。那姓周的就走了。門還敞開著,張書記道:“出租老方家那一片地吧這件事……這決定呢,也不是我一個人能做的。”他咂摸了下嘴,往身後指:“民主,我們這裡最講究的就是民主。“
他身後的白牆上掛著“民主”“富強”“和諧”“友愛”這八個金邊紅字。
牆上還掛著三幅最美鄉村的評比獲獎錦旗。幅幅都是第二名。
應笑就說了:“明白,明白,我們尊重全體村民的意見,那不如這樣,書記,我們這裡有個企劃案,我們召集一下村民,大家一起聽……”
他話到這裡,外頭進來了一群吆五喝六的人,幾乎全是男的,身上煙味都很重,為首的腰上系著一根LV標識很大的皮帶,提著一大袋橘子,進來了就把橘子放到了張書記桌上,無視了應笑,和張書記侃侃而談:“書記!這價錢算是談下來了!別人都給五塊,我們這次拿八塊!包裝費另算,還有啊,錢家那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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