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哽住,想哭,我說:“別說了,我要哭了。”
小馬輕聲說:“你哭什麽啊……白癡……”
小馬跟著已經死了的大衛鮑伊輕輕哼歌。
一個女人拿著掃把進來了,她低頭掃地,小馬說:“那是陳陳的舅媽,剛才門衛室裡的那個門衛是她的舅舅。她舅媽生下來就聽不見。”
“陳陳不是我們學校的學生。”
女人很漂亮,也很年輕,她輕輕揮動掃把,長頭髮跟著輕輕飛揚,小馬還在哼什麽再無拘束,我突然感覺我可能會被掃走,會跟著飛走,我很害怕,抓了下小馬的衣服。
女人走出了禮堂。一道光從她沒關好的兩扇門中間擠進來。小馬親了我一下。
我坐起來,拉起他,嘴唇碰著他的嘴唇,換著角度親他,我還用舌頭舔他的嘴唇,纏他的舌頭,親得很深。我把什麽親人的本領都用上了,都用完了,我推開了小馬,拍拍他,告訴他:“親人你得這麽親,下次記得了啊。”
我站起來,跳下了舞台,和他揮了下手,小馬一手撐著地,大概還沒回過神來,他問我:“你叫什麽啊??”
我衝他飛了個飛吻,跑了出去。
那天晚些時候,我收到“Burning_Alright”發來的微信好友申請。
我接受了,我們可以開始聊天了。Burning_Alright先發消息給我:我不是同性戀。
我回:我知道。
他沒回,我不知道該回什麽,就什麽也沒回。我看Burning_Alright的朋友圈。大多數時候他都在分享歌曲,偶爾分享樂隊的視頻,分享自己彈吉他的視頻,我能看到的他最早的一條朋友圈是他分享的一句英文。
Let me forget about today until tomorrow.
我複製了這句英文,百度了下,那是Bob Dylan的一句歌詞。還是陳詞濫調的Bob Dylan。
我把那張樂隊演出的傳單塞在了老馬的門縫下。
我沒去噴泉廣場,沒去看“燃燒”燃燒生命的演出。我收到了Burning_Alright發來的第二條,也是最後一條微信:你這個叛徒。
他把我拉黑了。
我去找過小馬,我想再見見他,雖然見到了他,我也不知道要做什麽,要說什麽,或許見到了他,我就知道了。只有見到了他,我才知道。可我哪裡都找不到他。我去了外國語學校,陳陳的舅舅帶我去了禮堂見陳陳。陳陳和她舅媽在禮堂裡拖地,抹桌子。禮堂裡沒別的人了,舞台上空蕩蕩的。
我問陳陳:“你們不練團啦?”
陳陳說:“樂隊解散啦,小馬他們都要出國了,什麽美國什麽英國的,聚不起來了,那天在噴泉廣場是解散演出啊。”她的下巴壓在交疊的手背上,手心撐在拖把頂端,看著我,“小馬沒和你說嗎?”
我搖頭,坐在了邊上的椅子上。我問她:“那天熱鬧嗎?很多人來看嗎?”
陳陳哈哈笑,拖著地和我說話:“倒有個老頭子,一把年紀了,從第一首看到最後一首。”
我問:“你們都演了什麽歌啊?”
她說:“就自己的一些歌嘛,你那天聽過那幾首,《夜長夢多》,《朝露采霞》,《喜愛》,都是小魚寫的,小馬填詞,小馬本來要唱一首自己寫的歌的,後來也沒唱。”
我看著舞台,說不出話。舞台上,陳陳的舅舅和舅媽在用抹布擦地,兩人都脫了鞋子,一個從舞台左面往右面擦,另一個從右面往左面,都彎著腰,弓起身子,雙手壓在抹布上。我聽到咚咚的腳步聲,我到現在還能聽到那些腳步聲,很像心跳。可能是我的心跳。咚咚咚咚,不安地響著。
我說:“我真對不起小馬。”
陳陳問:“你怎麽他了?”
我抓頭髮,生自己的氣:“我多管閑事了。”我說,“我覺得老馬,他爸不是壞人。”我說,“我沒有的,我就想他有。”
陳陳拍了下我:“小馬表哥!”
我一怵,看她,陳陳笑嘻嘻地說話:“你和他提他爸了?小馬一聽他爸就炸,急了還打人,他就是這樣,你別往心裡去啊。”
說完,她還笑嘻嘻地看著我,問我:“你今天穿的是四角褲還是三角褲啊?”
我沒明白,她說:“我們去體育館游泳吧,今天游泳隊訓練完了,泳池空出來了!”
她放下拖把拉著我就往外走,邊走邊和她舅舅舅媽揮手,他們夫妻倆沒在擦地了,兩人坐在了舞台上,小腿貼著舞台邊緣,搖搖晃晃,抽一支煙。舅媽笑著朝我們也揮了揮手。
我穿的是三角褲,沒下水,就看著陳陳遊。陳陳穿粉紅色的蕾絲花邊內衣,同款內褲,到了泳池邊,直接下了水。她先遊仰泳,邊遊還能邊和我說話。她問我:“那個老頭兒是小馬的親戚吧?我看他們有些像,是他爺爺?”
我耷拉著腦袋,實在提不起勁來,我坐在了地上,抱著膝蓋點了根煙。小馬該恨死我了。小孩兒最要面子,最討厭別人管,我還和他非親非故,根本管不著他。我也恨死我自己了。
陳陳遊得離我很遠了,聲音遠遠的。她問我:“小馬表哥,你不是小馬的表哥吧?”
我搖頭。她說:“是吧?”
我說:“是。我不是。”
陳陳遊回來了,換成自由泳了,長頭髮全濕了,臉上都是水珠,胳膊上也是。她的皮膚雪白,胸部微微隆起,腰身纖細,身上找不到一絲贅肉,還長得很漂亮。誰不喜歡這樣一個和自己歲數差不多,趣味相投的女孩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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