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垣看去。
屏幕的光投射進男生淺色的眸子,似是璀璨星河在湧動。
他的唇邊掛著清淺的笑意:“你是不是不想我去喝酒啊?”
顧垣語氣平淡:“你說呢?”
蘇折夜撐著臉:“可是我好無聊啊,你能不能給我找點兒事乾?”
顧垣表情一頓。
蘇折夜突然直起身子,眸底的星光更盛:“你可以教我練書法嗎?我小時候學過,只是後來扔掉了。”
顧垣一愣。
他本以為蘇折夜會提出什麽奇怪的要求,誰知道居然是練書法。
而且蘇折夜居然也練過。
這倒不是什麽難事。
顧垣應聲:“可以。”
SEA的基地確實很大,一樓其中的一個空房間就給了顧垣當書房。
蘇折夜覺得,也只有顧垣這種人能在文學素養普遍低下的電競俱樂部搞出來一個書房了。
走進去,書香氣息撲面而來。
布局很簡單,側面是一個紅木書架,上面工工整整陳列著各式書籍,中層的大隔檔壘著疊好的宣紙。
書房正中間便是很高的一張桌子,上鋪一大張羊毛畫氈,前端擺放著文房四寶。
不同於其他書法家很喜歡把自己的字作掛起來,顧垣書房的牆壁卻空空如也。
這讓蘇折夜不禁更好奇顧垣的字。
“我沒有教過人寫字,也不知道你學到哪一步了。”
顧垣抽了一張宣紙出來,平鋪在毛氈上:“是你來寫我糾正,還是我寫好你臨摹?”
蘇折夜笑:“我想先看顧長官寫。”
顧垣:“好。”
他在墨硯裡倒了些許墨汁,毛筆浸入一旁的水缸,潤透,然後把帶著水的毛筆頭放入墨硯,簡單稀釋墨汁的同時,讓墨裹滿筆頭。
在墨硯邊緣刮去多余的墨汁,顧垣左手捋平宣紙,頂端壓上鎮尺,提筆。*
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
長風幾萬裡,吹度玉門關。
漢下白登道,胡窺青海灣。
是李白的《關山月》。
他的字果然如本人一般。
遒勁瀟灑,渾然天成。
一撇一捺間,皆透著卓絕颯遝的風骨。
這手好字,再加上男人清冷絕豔的面容。
——顧垣自己都意識不到,此情此景的他多具有殺傷力。
蘇折夜舌尖微不幾見舔了一下唇。
他朝顧垣近了一步,音線很輕:“顧長官,你可以握著我的手教我寫字麽?”
顧垣一怔,抬頭。
蘇折夜緩慢眨了一下眼,眸底透出些許憧憬與期盼。
連唇邊的笑意都消失了,表情無比認真,似乎真的只是單純地想練字。
顧垣沉默了兩秒,道:“可以。”
於是蘇折夜站在了他身前。
飯後蘇折夜就卸下了皮筋,此刻長發柔順散落腦後,那張精致的小臉顯出幾分恬靜。
兩人離得極近,冷豔的香水味直逼顧垣感知。
他把筆遞到了蘇折夜手裡,然後包裹住了男生的右手。
好像不管什麽時候,蘇折夜的體溫都不高。
雖然不及之前的冰塊,但也沒什麽溫度。
顧垣突然發現,從視覺到嗅覺再到觸覺,自己所有的感官都快要被蘇折夜侵佔了。
兩人此刻的姿勢,也像是蘇折夜依偎在自己懷裡一般。
“!”
顧垣趕緊把這個念頭趕出了腦海。
靜了靜心神,他才帶著蘇折夜的手,緩慢落筆,寫完接下來的詩。
由來征戰地,不見有人還。
戍客望邊色,思歸多苦顏。
高樓當此夜,歎息未應閑。
哪怕握著自己的手,這一橫一豎仍舊筆直剛勁,字字恣意,遊雲驚龍。
蘇折夜的目光,漸漸從宣紙移到顧垣的右手上。
這隻手,骨節分明,冷白又修長,鍵盤上舞動之時所向無敵,落筆卻又鐵畫銀鉤、矯若驚雲。
顧垣有沒有用它做過其他的事情呢。
有的話,那時的他會是什麽神情。
沒有的話,那也太暴殄天物了。
沒有的話……
自己不介意教教他。
教他進行紓解,或者,教他用以探索。
一紙寫罷,蘇折夜突然出聲:“顧老師,我想學寫李白的另一首詩。”
顧老師。
這個新的稱呼讓顧垣一怔。
他走去,換了張宣紙,問:“哪首?”
“誰家玉笛暗飛聲……”
散入春風滿洛城。
此夜曲中聞折柳,
何人不起故園情。
然而那個故字剛落了第一橫,原本乖乖順順隨顧垣寫書法的蘇折夜,卻突然手上用力,奪走了主導權。
顧垣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便任由蘇折夜書寫著。
片刻,蘇折夜抽走手,同時轉過了身。
兩人本來便離得極近,此刻面對面相視,顧垣都能看到蘇折夜眼底自己的倒影。
也是這一瞬之差,男生眸底的認真和清澈不再,染滿了無盡的繾綣與媚意。
顧垣心臟漏跳了一拍,隱隱有了什麽預感。
他正要遠離蘇折夜,後者的一隻手卻搭上了他的肩。
“顧老師。”
蘇折夜揚起唇角:“你說我們父母會不會認識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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