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怔，望去。

　　那隻骨節分明、戴著純黑腕表的手，是顧垣的。

　　“折夜。”

　　雖然背景音依舊嘈雜，那平靜清冷的聲音卻依然清晰地落入了蘇折夜耳朵裡：“我來喝吧。”

　　然後他從蘇折夜手中拿過杯子，遞到唇邊，仰頭，一飲而盡。

　　即使聽不到他們的對話，其他人也從顧垣的動作裡猜出了什麽，瞬間起哄聲四起。

　　“太暖了，不愧是顧長官。”

　　“真好啊，我也想要這種台上大殺四方、台下無微不至的隊長嗚嗚。”

　　“顧長官就是顧長官，喝起酒來也是這麽帥。”

　　蘇折夜還有些怔神，就這麽看著顧垣用著自己用過的玻璃杯，滿上新的，飲盡。

　　——仰起頭時，修長脖頸劃出鋒利的弧度，隨著咽酒的動作，喉結上下滾動。

　　偏生那張英俊清冷的臉，依舊沒有什麽表情，從衣領到袖口仍然透著一絲不苟，渾身散發著端正禁欲的氣質。

　　更加性感了。

　　——而且他第一次飲酒，是為替自己擋酒。

　　也許於顧垣而言，只是刻在骨子裡的素養，是下意識的紳士行為。

　　但對於蘇折夜……

　　這殺傷力簡直太大了。

　　他舌尖抵了抵後牙，掩去了眼底的一抹深意。

　　在整個卡座的鬧騰聲中，顧垣替蘇折夜喝完了剩下的七杯。

　　眼見馬上十二點，程彥生拉著陸白景，和其他幾個人就要去舞池蹦迪、倒計時跨年。

　　路漾問蘇折夜：“一起嗎蘇哥？”

　　蘇折夜擺手：“我一直不喜歡蹦，你們去吧。”

　　他懶，來喝酒就喜歡癱在沙發上，而且蹦迪的時候人貼人，又臭又髒，還不時會和陌生人進行肢體接觸。

　　“那行。”

　　路漾道：“一會兒見。”

　　不遠處的舞池瞬間人頭攢動，而這邊的卡座頓時清靜了下來。

　　沒有到醉的程度，但這麽多酒下肚、蘇折夜又喝得快，還是有微微的醺意。

　　他胳膊搭在沙發背上，懶洋洋撐起臉，等緩過這陣微醺。

　　突然，耳邊傳來一聲模糊不清的：“帥哥，那個……你有女朋友嗎？”

　　蘇折夜眼睛睜開一條縫，見顧垣的身前站了一個濃妝豔抹的女生。

　　不等顧垣說話，她又道：“可以加你一下微信嗎？”

　　蘇折夜勾起了唇角，換了個方向撐臉，靜靜看這出好戲。

　　意料之中的，顧垣禮貌拒絕：“抱歉，不方便。”

　　“害。”

　　那女生顯然經常混跡夜店，無比清楚這裡會發生的事情：“加個唄，在夜店這種地方還有什麽方不方便的。”

　　誰知這時，顧垣卻是先看了蘇折夜一眼。

　　大概是蘇折夜微眯著眼，睫毛投下的陰影讓人以為他在睡覺、並沒有注意到這邊發生的事情。

　　於是顧垣繼續禮貌開口：“抱歉，我的不方便是指，我有喜歡的人。”

　　那個女生一噎，顯然沒料到顧垣會用這個理由拒絕她，聳了聳肩，轉身離開了。

　　蘇折夜突然有些想笑。

　　和顧垣相處這段時間，他可太清楚顧垣的情感生活了。

　　沒想到這老幹部為了禮貌拒絕別人要微信，都能編出來“我有喜歡的人”這種理由。

　　還看自己一眼，怕崩人設還是怕自己說出去啊。

　　真是難為他了。

　　不過……果真如自己先前所想。

　　“光怪陸離的夜世界裡，顧垣那樣正經高雅的老幹部，肯定是端坐在卡座上，面無表情一聲不吭。

　　他長得又俊朗絕豔，必然會有小妖精來搭訕。

　　以顧長官的性情，拒絕的話術也一定很禮貌紳士。

　　那要是自己去勾引他呢。”

　　——那要是自己去勾引他呢。

　　——線放得太久了，該收網了。

　　蘇折夜打了個哈欠，緩緩直起身子。

　　顧垣看了過來。

　　“隊長。”

　　男生的聲音帶著鼻音，有些黏糊：“你還好麽？有感覺暈嗎？”

　　顧垣知道他是在問自己剛才喝的那幾杯酒。

　　“不暈。”

　　他說：“目前沒什麽感覺。”

　　“那就好。”

　　蘇折夜笑，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舉到顧垣面前：“謝了，我敬你一杯。”

　　顧垣端起溫水：“少喝點。”

　　蘇折夜彎起眼：“知道啦顧長官。”

　　他半個身子還是處在依靠著沙發背的狀態，端酒杯的手便也貼在沙發邊。

　　剛和顧垣碰杯，跨入2024的倒計時驟然響起，隔壁卡座幾個人蹭地站起開始歡呼。

　　其中一個站得太猛，不小心撞到了蘇折夜的胳膊肘。

　　蘇折夜手一抖，小半杯酒液傾斜而下，盡數灑在了顧垣的白襯衫上。

　　“啊！”

　　隔壁那個人轉過身，連聲道歉：“我沒注意，對不起對不起啊，你這……”

　　衣服從領口往下不少地方都被酒液浸濕，顧垣靜默了兩秒，還是道：“沒事。”

　　“抱歉顧長官。”

　　蘇折夜的臉上也流露出一絲歉意，立刻道：“我陪你去衝洗一下吧，這件是程彥生的，你先披一下。”

　　洋酒兌了果汁是豔紅色的，顧垣又是純白的襯衫。

　　也只能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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