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媽媽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但他和爸爸在一起時就會“甜到漏”——我新學的詞,從舅舅那裡。他前兩天來家裡做客,看到爸爸和媽媽抱在一起的時候就這麽說了一句,原話是:你看他們,結婚好多年了還是這麽甜到漏,ao是不是離了對方就不能直立行走?
我問他甜到漏什麽意思。舅舅用手指彈我腦門,說你問我啊,拿你最喜歡的公主花環來換,我就告訴你。
嗚嗚,我哭,我好喜歡那個花環的,但我也是真的好想知道甜到漏是什麽意思。
好在方叔叔告訴我了。他抱起我,說那是形容兩人親昵時候會用的詞,你舅舅的意思是說你父母感情很好。
舅舅聽了直翻白眼:外國人居然教中文,世界奇觀。
方叔叔哪裡是外國人。方叔叔沒有金發碧眼,方叔叔是黑色頭髮深色眼睛,方叔叔是天下第一大帥哥!
見我維護方叔叔,舅舅嘖一聲:你真行啊,小孩都偏袒你。
方叔叔放下我,他去牽舅舅的手,舅舅不給,他就一把拉住舅舅,然後握得好緊好緊。過一會他們也開始——呃,那個詞叫什麽來著——哦,開始甜到漏了。
舅舅與方叔叔並不住在三山。
事實上,他們只在我每年生日的時候會來一次,順便待上幾周。據說是在我第二還是第三個生日,還沒有記憶的時候,他們就來了。
爸爸回憶那次他們過來,媽媽差點暈倒,在房間哭了好久。媽媽雖然看著好像很容易哭的樣子,但其實很堅強的,所以能讓他哭的一定是大事情。
是啊,大事情。爸爸告訴我,我們都以為不可能的奇跡竟然真會發生,連我忍不住都要掉眼淚。
只是來參加我的生日會,為什麽要說奇跡呢?奇跡不應該是更大更不可能實現的事情嗎?我不明白——算了,我才八歲,也不需要事事都搞明白。我問舅舅,你不住在三山還能住去哪裡。舅舅懶洋洋地說,這世界這麽大,又不止三山一個地方,三山老是下雨,悶也悶死了。
嗚嗚,舅舅怎麽那麽看不起三山,這裡明明很漂亮。我不死心,追著問,最後他煩了,說,我們住大海邊上。
我喜歡海。三山只有一條梅江,沙灘都是人造的,假的,一點都不好玩。舅舅給我看過他那邊大海的照片,非常美,我特別向往。方叔叔說等我再大一點就可以去玩,我跑去和爸爸媽媽說,媽媽刮我鼻子,說方叔叔那是禮貌,我們不要去打擾他們。
為什麽不行?
他們一起的時間太少了。
少?我不懂,但爸爸懂了:安潔,你還記不記得有一次你找回了弄丟的小兔子玩偶,然後一整晚都抱著不肯松手?
嗯嗯,記得!林嫂以為小兔子太髒了是要扔掉的,還好最後從垃圾箱裡撿回來了。
方叔叔也是那樣的。這個晚上對他來說,隻過了幾分鍾而已。
我聽得稀裡糊塗,舅舅是那隻兔子玩偶嗎?舅舅才不是兔子,要我說,舅舅是壞壞狐狸。他總是要逗我,喜歡與我搶蘋果吃(幼稚!),還說我身上香噴噴的味道聞起來像在炒菜——幹什麽啦,會不會形容呀!我那是牛奶味,牛奶味!媽媽說我聞著像蛋撻,看媽媽多會說話。
但他有時也很寵我,會把我舉高高,在他手臂上玩蕩秋千,爸爸媽媽覺得危險都不這麽做的。玩累了,他就替我扎各種各樣的小辮子,看著我說,我總會讓他想起以前認識的一個人。
我問是誰,他就點點我的額頭,說也是個很漂亮很可愛的小姑娘。
嘿嘿,他說“也”,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他在表揚我很漂亮,還很可愛?
每年來三山,舅舅與方叔叔都會給我準備生日禮物。我陸續收到過繪本、玩具、小裙子還有一隻真的狗狗——腿很短跑很快,我給它取名叫奔奔,是我最好的朋友。
今年他們給的禮物我還沒收到,不急,下午就是生日會,方叔叔說到時會給我驚喜。
他正在廚房為我的生日會做蓮蓉酥,奔奔聞到酥皮香味,在他腳邊上不停轉圈,舅舅則在旁邊幫忙。從烤箱裡取點心的時候,舅舅手套沒戴好被燙了一下,方叔叔就不肯再讓他靠近廚房了。舅舅發脾氣,說只是被燙到,又沒留疤,你當我玻璃瓶嗎,哪有那麽脆弱。方叔叔就不說話,輕輕去牽他左手。舅舅被他一碰,立即消氣了,然後他們兩個人靠得很近,再然後……爸爸捂住了我的眼睛。
其實就算被捂住眼睛,我也知道他們兩個要做什麽。方叔叔長得特別像我最近看的一本童話書插畫裡的騎士,又高又帥,會保護戴玫瑰花環的公主,親吻她手背。
但我覺得方叔叔比畫裡的騎士更好更溫柔,因為哪怕舅舅不像童話中的公主那樣戴著花環,他也會親吻他手背。
舅舅一雙手很好看的,但左手卻比普通人少一根小拇指,我聽媽媽提起過,說是被砍掉的。我聽得都疼,媽媽讓我別在舅舅面前提這件事,可我實在好奇,一次大著膽子問舅舅少一根手指會疼嗎?他想想,說當然疼啊,但一根手指換一句寶貝,也不算特別虧。
我又想贈送他眼部衛生球。拜托,你還缺一句寶貝嗎?方叔叔不一直都這麽叫你嗎?每天都這麽稱呼,我聽到都要嫌棄你們甜到漏了。
哦謔!新詞造句,我果然是個天才。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