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覺得那個黑色的大東西,像野獸,把漂亮的寧笙禁錮在其中,他想把寧笙叫出來玩。
“怎麽不和小朋友打招呼?”車內,寧笙旁邊的外婆問,“我們寧寧終於願意交朋友了。”
“我們才不是朋友。”寧笙說。
他跟徐嶺,未來可是鬥到死去活來的死對頭。
“還說不是朋友,今天話都變多了。”外婆揉了揉他的頭髮,“這樣才像個小孩子,平時連話都不願意跟外婆說。”
寧笙一怔。
他以前,好像是這樣的。
總是安靜地低著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不願意打開一點點心扉,後面再回想起來,似乎錯過了很多東西。
重活一次,來到青安鎮上,他想好好享受自己的幼年時光。
“外婆,我今晚想吃椰子雞。”他說。
“好好好。”外婆高興極了,“外婆這就讓人給你做。”
當幼崽真的很快樂,但上學不快樂。
隔天早晨,寧笙被護工從床上挖出來,套好衣服,又打包送回了幼兒園,又見到了那張熟悉的臉。
“早上好。”死對頭微笑。
寧笙微笑:“不好。”
張老師點了名,發了大家的作業本,就擺在每個小朋友的面前。
寧笙側著頭,看著徐嶺翻開了作業。
這麽簡單的題,清一色的紅叉。
寧笙樂了。
“笨蛋。”他說。
還能有什麽事兒比看見死對頭出洋相更高興。
徐嶺正在玩積木,聞言竟然還很認同地點了個頭,高興地說:“是的!你也看出來了!”
徐嶺:“所以我昨天抄了你的。”
寧笙:“……”
寧笙:“…………”
他那攤開的作業本上,是同款的紅叉。
想起來了。
這會兒自閉的他不太樂意念書,作業也寫得亂七八糟。
直到後來回到S市讀書,發覺跟不上同齡的孩子,他才奮發過一陣子。
這會兒的小魔王完全聽不懂他的嘲諷,樂顛顛地推過來幾個積木。
“我給你搭了個城堡。”徐嶺說。
寧笙懶得看。
徐嶺小的時候,這麽粘人的嗎?
他還記得,18歲那年,他第一次代表家裡公司參加業內峰會,那也是他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商圈大魔王,對方西裝革履,眉目間帶著厲色,站在他面前,伸出手和他的輕輕一碰。
“徐嶺,橫看成嶺側成峰的‘嶺’。”
而眼前,徐嶺還在孜孜不倦的打擾他。
“你想住進去嗎,它很漂亮。”徐嶺把積木推過來。
寧笙掃了一眼,這“城堡”分明就是個盒,看起來就不太吉利。
“不要煩我了。”他說。
說話間,他的手背不小心碰到了桌上的積木,積木劈裡啪啦地摔了一桌。
徐嶺看著桌上的“廢墟”,愣住了。
他少見地安靜了幾秒,把積木推到了一邊。
寧笙也沉默了。
死對頭現在才六歲,他跟六歲小孩計較什麽呢?
徐嶺那邊又是一通翻箱倒櫃,扒拉出了昨天寧笙見過的那盒水彩筆。
動作間,寧笙忽然瞥見他的手臂上有一道擦傷,亂七八糟地糊著紅藥水。
“這是什麽?”他問。
“男人的勳章。”徐嶺說。
寧笙:“……”
寧笙:“誰給頒的?”
徐嶺想了想,說:“昨天給你摘太陽,夠不著,我撿了四塊磚,磚不是很平。”
意思是,這跤還是因為他摔的。
“下次你不要乾這種事了。”寧笙稍稍放緩語速,帶了點耐心。
“那還用你說?”徐嶺說,“下次我肯定搬個凳子摘。”
寧笙:“……”
好,反思了,但沒完全反思。
手背上癢癢的,他低頭,短短幾句話的功夫,徐嶺往他的手背上畫了幾道。
橫七豎八的醜字,看起來像是“徐嶺”二字。
“‘橫看成嶺側成峰’的‘嶺’?”寧笙忽然問。
徐嶺:“?”
“什麽啊,聽不懂。”徐嶺說,“我爸希望我以後能當領導。”
寧笙:“……”
行吧。
手背上多了倆字兒,寧笙有點潔癖,用手搓了半晌,沒弄掉,索性懶得管了。
他轉過頭,想看徐嶺還想幹嘛。
“你不喜歡城堡,那我們畫畫。”小魔王趴在桌子上,握著隻彩筆,“我還會寫你的名字呢。”
寧笙靜靜地看著他裝逼。
但小魔王寫的是“寧筆”。
“我叫寧笙!”寧笙繃不住了,搶過筆在紙上示范,“笙,你把下面那一橫寫長一點!”
“笨蛋!”他說,“你抄二百遍!”
氣死他了。
氣得他這會兒有點想去趟廁所。
考慮到長大後他的身高比徐嶺差了好一大截,說話氣勢不足,他今早起床後灌了自己一大杯牛奶。
那麽問題來了——
在家有專業的護工幫忙,在幼兒園……
以前好像都是張老師抱他去衛生間的。
真幼崽還好,現在他這個山寨玩意真丟不起這個人。
他頹然趴在桌上,久違地感覺到了一點少時身不由己的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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