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驚秋聽後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淡淡地說:“哦,我都沒遇見過天生有斷眉的人,你拿下來給我看看。”
他推開梁鶴洲的手,拿過了他手裡的冰淇淋。梁鶴洲沒有拒絕,乖順得可愛,兩手在眉間摸索了一會兒,取下眉釘放在手心,遞到他面前。
燕驚秋這才發現不是兩個眉釘,而是一個,微彎的金屬棒兩頭是兩個圓,雖然看著廉價,但亮閃閃的。
他再去看梁鶴洲,他的眉毛斷在眼尾附近,沒了眉釘的修飾,臉上平添幾分狠厲,看起來更加不好相與。
他“唔”了一聲,安靜下來,仰著頭去看天空。
今晚是個晴夜,雖沒有月亮,但繁星熒熒,密密匝匝擠在一起,樹葉在晚風中低語。
他舔著甜筒,又去看梁鶴洲,盯著他寒意深深的眼眸,一字一頓地說:“我們在一起吧。”
梁鶴洲的身體明顯地僵了一下,他把眼睛瞪得很大,像被嚇到了似的,忽然跌坐在地上,滑稽又狼狽,悶悶地問:“什、什麽?”
“你明明聽見了啊。”燕驚秋仍是笑。
梁鶴洲的心跳驟然快起來,渾身血液急速湧向大腦,太陽穴起伏著,頸間浮現出幾根青筋。他緊緊握住手裡的眉釘,想要站起來,腳卻一陣陣發軟,動彈不得。
“我……我不是……”他聽見自己嘶啞的聲音,感覺靈魂已經出竅,跟著夜風一起蕩在空中。
燕驚秋歪了歪頭,坦蕩而直率地說:“別瞞了,我早就看出來你的取向了,難道你不喜歡我?”
頭頂樹葉在風中搖搖晃晃,葉影滑過他的臉頰,遮掩住他的神色,同時燈光又把他的眼睛照得很亮,或許是因為額間的疼痛,他的眼周泛著一圈殷紅,魅惑異常,然而眼神如同他的神色一樣,蒙著一層厚重的霧靄。
梁鶴洲辨不分明他是否真誠,愣愣瞧了半晌,緩緩站了起來。
不管燕驚秋是出於什麽目的……總之太美好的事通常都不可能是真的,他有這份自知之明。
他搖搖頭,雙唇相抵,說出了那個字。
“不。”
這次換燕驚秋愣了一下,他不可思議地問:“你說什麽?”
梁鶴洲垂著頭不說話,看著地面上兩人的影子,自己的在身體右後方,燕驚秋的就在他腳下,他們就該像這樣,連影子都不要靠在一起。
他轉身要走,被燕驚秋喝住。
“站住!”他站起來,一步跨到梁鶴洲身邊,死死拽著他,“你不許走,要是你現在走了,我們就絕交。”
梁鶴洲微微側頭,很快地瞥了他一眼,輕聲說了句“抱歉”,推開他跑走了。
燕驚秋站在原地發愣,良久才回神,他無措地看了看四周,握住被梁鶴洲推開的手,指尖冰涼。
剛才兩人僵持間,甜筒掉到了地上,黏膩膩的冰淇淋奶漬粘了他滿手,他不舒服地用手蹭著衣服,嘴裡忽然冒出一股酸澀感,像吃了沒泡過鹽水的菠蘿片。
第9章 吹吹
程庭南接到燕驚秋的電話時,已經過了午夜十二點。
宿舍早已門禁,他還是翻牆跑了出去,在公寓樓下和燕驚秋碰了面,見到他額頭腫起的大包,吃驚不已。
“你這是怎麽了?”
“被足球砸了。”燕驚秋煩躁地皺著眉。
“梁鶴洲砸的?”
“不是。”
燕驚秋邊往街角的便利店走,邊把傍晚發生的事情告訴他,連同梁鶴洲拒絕他的事也一起說了。
程庭南觀察著他的神色,開了個玩笑緩和氣氛,說:“為了讓我贏這次賭局,不惜放水是不是啊小秋?對我也太好了吧?”
燕驚秋聞言,淺淺笑了笑,“那可不,誰讓你是我發小。”
他走進便利店,買了兩個冰袋,按在仍舊隱隱作痛的額頭上,說:“我還沒吃晚飯,有什麽地方能吃東西嗎?”
程庭南打開手機導航,“我看看啊,這麽晚了應該只有火鍋店開著了,聽我舍友說步行街上有家挺好吃的,不過離這裡有幾公裡,現在也沒車,只能走過去了。”
“沒事,走吧,我請客。”
*
兩人來到火鍋店時已經快要一點鍾,店裡出乎意料的熱鬧,放著時下的流行歌曲,一眼望過去似乎每桌都坐了客人。
服務生把兩人領去座位,燕驚秋拿著平板點單,先滑到酒水一欄,一口氣點了十瓶啤酒。
程庭南勸也勸不住,還沒等菜品上齊,他就已經喝得微醺,眼神迷離地說要去上洗手間,拒絕了程庭南陪同的請求。
他跟著指示牌,一個人晃晃悠悠進了廁所,撲倒在洗手台上,打開水龍頭衝額頭。
很安靜,這裡沒有人,燈光幽暗,莫名讓他松了口氣。
出門之前,他吃了藥片,但沒有什麽效果,一喝酒,酒氣湧上來,疼痛反而加重,額頭仿佛頂著一隻滾燙的香爐,透過深沉的夜不住地燃燒。空氣也滾燙得厲害,吸一口就燒心灼肺。
他讓水流浸濕頭髮,洗了把臉,雙臂撐在洗手台上,盯著鏡子裡的自己發呆,腦海裡不斷閃回方才梁鶴洲拒絕他的情形,煩躁一點點積攢起來,身體忽冷忽熱,動彈一下,沉重的倦怠就滾滾襲來,像害了什麽病一樣。
他不舒服地閉上眼睛,捏了捏眉心,轉身往外走,在門口卻和人撞了個滿懷,抬頭一看,竟是梁鶴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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