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月亮,梁鶴洲看他,月光潑下來又很快從他臉上滑下,他眼裡也閃著月華,不是很亮,暗沉沉的晦色。
燕驚秋發現他在看自己,轉頭對他笑,眼睛又亮起來。他輕膩的笑聲,梁鶴洲覺得已經很久沒聽到了,心裡發緊,低頭和他接一個吻,再慢慢地往前走。
難得的平和的夜晚。
梁鶴洲去俱樂部簽合同那天,燕驚秋也跟著一起去了。球隊經理是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戴眼鏡,拎著公文包,伸出手來要握手。
梁鶴洲想去握,被燕驚秋拽住了衣袖,氣氛有些僵,但經理沒有說什麽,坐下來拿出合同,一板一眼地讀著條款裡的注意事項。
燕驚秋意外地聽得認真,梁鶴洲反而有些心不在焉,他不知道該如何去彌補燕驚秋的不安,連握手都不可以,以後要怎麽辦?
他草草翻過一遍合同,簽上名字,起身和經理道別。
晚上他在火鍋店打工,那會兒已經凌晨一兩點,突然有店員說燕驚秋來找他,他出去,看見燕驚秋衣著凌亂,T恤一半塞在褲子裡,上面又露一半肩膀,揉著眼睛,無措地站在門口。
“鶴洲。”
梁鶴洲也不多問,將他擁入懷裡,他說:“我做噩夢了,想見你……”
“我去跟經理請假,我們回去睡覺。”
燕驚秋點頭,但抱著他不放,又說:“我想一直在這裡,和你待在一起。”
他希望梁鶴洲能說點兒什麽,但梁鶴洲拍著他的背沉默,他也知道如今出國這件事其實已經沒有轉圜的余地了,只是情緒需要一個出口,即便做不到,說說總能行。
“我不想出國,我和媽媽說,我不出國了。”
梁鶴洲歎了口氣,“小秋,現在不是出不出國的問題,是你媽媽她不同意我們在一起,所以她要送走你,讓我們離得遠遠的,就算你不出國,以後她還是會想別的辦法讓我們分開,你明白嗎?”
“為什麽,為什麽……”燕驚秋只是這麽喃喃地念。
“不要怕小秋,幾年很快就過了,而且去國外讀書也沒有什麽壞處,到時候你回國,找了工作,我也工作了,我們不需要依靠你媽媽,可以有更大的底氣和她談我們的事情,談一年不行就兩年,三年,我不會喜歡別人,我就在這裡等你。”
燕驚秋似乎是沒聽進去,抿著唇,手臂從他肩上滑下來,眼神空洞洞的。
回去的路上,燕驚秋異常地沉默,到家躺在床上仍是一言不發,梁鶴洲和他道晚安,他閉著眼睛不回應,把頭埋在胸前,躲進被子裡鬧別扭。
梁鶴洲說了些話哄他,沒什麽效果,隻好關燈睡覺,可哪裡睡得著,天將亮的時候,燕驚秋總算動了動,說想喝水。
去廚房倒了水出來,他看了眼外頭,晨光泛著憂鬱的紫色,收回視線時瞧見那盆文竹,放在茶幾上,舒瓊大約不知道這盆栽意味著什麽,把它養得很好,多長了好幾片葉子。
他閉了閉酸澀的眼睛,回到臥室,把水杯遞給燕驚秋,說:“小秋,我不去打工了,我辭職,到你出國之前,我都陪著你,好不好?”
燕驚秋愣了愣,一杯水全灑在身上,撲進他懷裡,“你說話算話。”
“我保證。”
辭去兼職後,梁鶴洲變得很清閑,俱樂部目前還不需要他踢比賽,學校裡課也很少,訓練也很少去了,所有事情通通靠邊,燕驚秋成為生活的重心。兩人平和地過了幾天,簽約的俱樂部突然要梁鶴洲去參加一場表演賽,地點在隔壁市。
收到消息時臨近傍晚,他正在超市買東西,還沒來得及去接燕驚秋放學。隊裡說有個球員受傷,讓他替補,要求他在一小時內趕到火車站,起先他說自己去不了,那邊掛了電話,不一會兒球隊經理打了來,說了些不履行義務就是違反合同的話,他沒有辦法,隻好給燕驚秋留短信,匆忙趕過去。
晚上剛在酒店安頓好,燕驚秋的電話就來了。對話很普通,問吃飯了沒有,住在哪裡,有沒有什麽好玩的事情,梁鶴洲一一回答,隔著電話,實在聽不出燕驚秋的情緒,有些忐忑地掛斷,第二天的表演賽踢得一塌糊塗,馬不停蹄又回到桃灣。
還沒放學,他去教室門口等著,一下課,燕驚秋看見他就撲上來,笑盈盈的,並沒有他想象中的憤怒或是焦慮。
燕驚秋的話突然變多起來,一路上都講個不停,還背書給他聽,晚飯的胃口也很好,吃得比平時多。
只是他的“正常”反而使梁鶴洲感到不安疑慮,仿佛颶風後的海寧靜祥和,底下潛藏著更洶湧澎湃的浪。
夜晚他睡不好,醒了五六次,燕驚秋倒是睡得熟,輕輕地打著鼾,像小貓被摸下巴時發出的呼嚕呼嚕聲。梁鶴洲憐愛地親親他,又迷迷糊糊睡過去,再醒來已經過了九點,燕驚秋不在,外面有拖鞋踢踏的聲音。
“小秋?”
“我在外面呀,我馬上要走啦!”
燕驚秋的聲音漸近,臥室門被推開,他探進半張臉來,笑著說:“太陽曬屁股咯。”
他這樣開玩笑實在難得,眼角勾著媚意,梁鶴洲看得直發昏,下了床走到門邊要抱他,他搖搖頭把梁鶴洲推回去,說:“不行,你抱我我就不想去上課了。”
“親一下。”
燕驚秋猶猶豫豫,側過臉給他,他吻在他頰上,又握住他的下巴親他的唇角。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