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是生病了。”
“是嗎?”
燕驚秋誠懇地望著他,好像他說什麽他都會信。他頓了一下,點點頭。燕驚秋舒一口氣,朝門口張望,說:“別告訴鶴洲,行嗎?”
“我覺得你得跟他談談。”
“我和他說什麽呢?我說這些,只會給他壓力,他一定會覺得自己有哪裡沒做好,沒能給我足夠的安全感,可他很好,他很努力了,是我自己的問題,對不對?”
程庭南沒說話,望向落地窗外,不一會兒,街邊停下一輛車,梁鶴洲走了下來,捧一束花。他看起來沒睡好,大概這些天都在為燕驚秋操心。
程庭南擺弄一下桌上的碗筷,說:“你有沒有想過,可能鶴洲全都知道。畢竟你們在一起這麽久了,你不說,他也都能看出來,從一開始他就是這樣。”
燕驚秋臉上掠過一絲驚慌,握拳輕輕拍了一下桌面,據理力爭地說:“不是!”
程庭南使了個眼色,輕抬下巴指了指門口提醒,燕驚秋舔舔嘴唇,舒展眉頭,在梁鶴洲走到身邊時,去牽他的手。梁鶴洲用花擋著臉親了親他,在他身旁坐下,摸了摸他微紅的臉,說:“在聊什麽?還沒吃飯就喝醉了?”
“沒有。”燕驚秋想撒嬌,把腿盤到座位上,蜷著身體躲他懷裡,瞥一眼那花束,抬手拍落幾片花瓣。
“不喜歡這個花。”
梁鶴洲笑著用臉頰蹭他頭髮,“怎麽了今天,拿花撒氣,小朋友看到你這樣都笑話你。”
他這麽說,但還是摟住他,拿過菜單翻看,問要不要吃這個要不要吃那個,舉著酒杯喂他喝酒。
一頓飯還算愉快。燕驚秋喝得東倒西歪,嚷著“要背要背”,梁鶴洲就背著他在附近街上走了走,把他哄睡著了才回家。
隔天下午,梁鶴洲收到那人醒過來的消息,和燕驚秋一起去醫院探望。
燕驚秋買了很多果籃和補品,堆滿了病房一角。家屬不停抹眼淚,嘴上說不盡的感謝,要來握梁鶴洲的手,梁鶴洲很不禮貌地躲開了,鬧得氣氛有些僵,燕驚秋在一旁趕忙迎了上去。
回去路上順道去了趟陵園。燕驚秋心沉沉的,他知道程庭南說對了,鶴洲什麽都知道。他看著裴素麗遺像默默道一聲對不起,您的兒子竟然被我這種人困囿得不得翻身。
梁鶴洲看他舉著香出神,問他在想什麽,他斟酌半天,講出一句殘忍的“我很愛你”。
雖然很無恥,但他就是要梁鶴洲被這幾個字牢牢困住,飛不出愛的牢籠,撞不破恨的藩籬。
*
學校六月中旬就結課了。燕驚秋覺得自己還是學生,接下來兩個多月就該理直氣壯地休息,把手上的單子處理完後,在店門口張貼了歇業通知。
梁鶴洲讀完大學後一直在給俱樂部當營養顧問,沒辦法在暑假休息,但照例會請年假陪燕驚秋去旅遊。
還沒定下目的地,舒瓊送來兩張飛日本的機票。
她沒有來公寓,約燕驚秋在商場咖啡店見面。梁鶴洲在上班,他一個人坐地鐵過去。
機票是舒瓊買的,她知道兩人每年都要出去玩,說在那邊安排好了導遊,但不會過多打擾他們。
“今年是第十年了吧,好好玩一趟,當我給你們的周年禮物。”舒瓊說。
“謝謝媽,最近怎麽樣?”
“挺好,”舒瓊喝一口咖啡,“你們好我就好。”年歲漸長,或許也是她退休後開始學茶道的原因,她變得異常柔和,眉眼中有著裴素麗臉上的那種淡然嫻靜。
“有件事還沒跟你說,我和你爸——”
燕驚秋撇撇嘴,“我沒爸,媽的事情不用跟我報備。”說著拿上機票,揮揮手走了。
出發的前幾天,宋寒清過來玩,說有事要出差,虞然也沒空,要把養的貓寄放在這兒幾天,臨了還蹭了頓晚飯。
燕驚秋暗罵他不要臉,連帶著對貓也沒好氣。
貓常來,也不親他,親鶴洲。
吃過飯在客廳看電視,貓甩著尾巴趴鶴洲腿上,悠哉悠哉。他氣得頭昏,跟貓搶位置,被撓了幾爪子。雖然和貓互相不對付,被撓還是第一次。三十多歲的人,哭得眼睛通紅。
梁鶴洲很緊張,要帶他去醫院,他鬧脾氣不肯去,摔門進房間,衝著外面喊:“我死了算了!我死了算了!”喊完倒床上繼續哭。
梁鶴洲寶貝心肝叫了個遍,好不容易哄得他開了門。從醫院回來已經午夜,貓蜷在沙發睡得香甜。
燕驚秋指著貓問:“你要它還是要我?”
“要你要你,明天送它回去。”
燕驚秋還不解氣,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折騰。梁鶴洲第二天沒能起來,燕驚秋神清氣爽,也不生貓的氣了,抱著叫乖乖又說真可愛。
出發前一天,宋寒清過來接貓,梁鶴洲還在上班,燕驚秋一個人在家,見他來了和他一起出門,說要去醫院。
“你不舒服?”
“喏,被你的貓撓了,我去打針,”燕驚秋把傷疤露出來給他看,“你得賠錢。”
宋寒清笑他幼稚,請他吃頓早飯,又送他到地鐵站,算作賠罪。
說打針當然是謊話,燕驚秋去了家不常去的醫院,在精神科掛號,先做了好幾份量表,又去查心電圖和CT。
他把在餐廳和程庭南說的話又說一遍,醫生反覆翻看著檢查結果表,詢問他的病史,讓他多講講他和梁鶴洲之間的事情。真要說起來一天都說不完,燕驚秋懶洋洋沒什麽興趣,躺在沙發上東一句西一句,醫生也不催他,時不時敲敲鍵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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