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哲不滿地沒給他眼神:“我怎麽了?”
“是去見我父母,又不是要準備跟誰打仗。”趙以川毫不留情地拆他台,“我第一次去你家的時候都沒緊張成這個樣子——誒,你昨晚不會都沒睡著吧?”
裴哲:“……不至於,就不知道一會兒該怎麽喊。”
“叔叔,阿姨。”趙以川教他。
哄小朋友的寵溺口氣,裴哲聽得直皺眉,心裡卻又莫名覺得有點可愛。
趙以川和他商量過,因為結婚怎麽都算大事,毫無預兆地直接把結果告訴趙家父母,不太符合趙以川的一貫行事作風——他和爸媽關系好,跟崔麗更是近乎無話不談,又早就出過櫃了,沒有先斬後奏的理由。
而一提已經結婚,就不可避免地要謊言套謊地編造出一套自圓其說的故事,用以遮掩他們那個不太光彩的前提協議,說多了,無可避免容易露餡。
於是想了想,還是先以男朋友的身份介紹。
等兩人相處好了,父母這邊也熟悉了,再把結婚領證的事跟崔麗報備。至於婚禮,就說不願意大辦,相信趙家父母都能理解。
屆時裴哲那邊也把結果告訴自己的長輩,兩家人一起吃頓飯,就算交代了。
不過都是很久以後的安排。
趙以川覺得現階段想這些都太早,可裴哲計劃得井井有條,態度又十分端正,讓他的“就當認識一下”不能說得太輕松。
他感謝裴哲的鄭重,也反省了下自己:是不是太隨意?
可他原本是不太注重儀式感的人,跟裴哲在一起,或許以後得留個神了,畢竟他不想為了錯過紀念日和男友吵架。
趙以川是虹市人,但籍貫是臨港,父親和大伯白手起家創辦的馳元公司最早也是在臨港郊區的一個地級市做起來的。
家裡遇到意外後,名下已經沒什麽資產了,現在住的地方是許多年大伯留著歸國養老的房子,但趙馳元短期內沒有回國打算,實際也算送給了弟弟一家。
房子地段不差,只是稍微陳舊了些,周圍也不太好停車。
花了點工夫繞路才把車停好,他們沒開裴哲那輛走哪都引人側目的邁巴赫,但即便如此,嶄新的純白保時捷馬坎擠在老街的路邊停車位,依舊很是惹眼。
下車,拿東西,裴哲給趙家父母各自準備的禮品一個人拎不完,等他們大包小包地走進小區,崔麗已經等在大門口了。
崔麗現年五十出頭,年輕時高挑又苗條,即便最近一年多勞累過度,仍比同齡人看著顯小。因為趙以川第一次帶人回家,她特意打扮過,卷了頭髮,化了點妝,越發有神采。
“小川!”崔麗迫不及待地朝他招手,又迎上來。
趙以川很習慣她的熱絡,喊了句“媽媽”,騰出一隻手去牽裴哲。
不等他說話,崔麗就站到裴哲面前,頗為自來熟地笑得親切:“小裴,裴哲,對的吧?叫崔阿姨就行,一路過來,你開車辛苦了哦。”
裴哲先答了句“沒什麽”,還沒說“阿姨好”,崔麗又數落起了趙以川。
“你帶人回來,還讓小裴開一路車,懂不懂禮貌?拿了東西,先放了再去停車不行嗎?你不嫌重,那就自己拿完了,怎麽讓人家動手!”她邊說,邊接過裴哲手裡的袋子,對裴哲道, “下次帶東西都給他自己搬,你別心疼他。”
裴哲:“……”
他訥訥地“嗯”了聲,對上趙以川無可奈何的視線,心道:今天可算知道趙以川那股面面俱到的開朗是從哪兒繼承的了。
但崔麗一路的嘮叨幾乎把裴哲的緊張化解大半,等穿過小區,走到單元樓的後門時,裴哲已經能和她聊得有來有回。
“老房子,這幾天你們將就住,等以後再……”崔麗下意識地想說買新房,思及家中近況,驀地住了口,覺得自己想得有點遠,趙以川還沒說要和裴哲過一輩子。
“以後也不用特意搬。”趙以川接過話,“我在虹市都住他家,回臨港,他就住我家。”
崔麗瞪他一眼。
但言談中的“老房子”所在小區年份雖然大一點,維護得卻挺好,加之在一樓,帶花園,坐北朝南的大戶型,並不是趙以川三番五次形容得破爛。
崔麗帶他們進屋,提高音量喊:“老趙人呢?你兒子帶男朋友回來了!”
陽台上,中年男人聞聲而出。
比起崔麗的大方和溫暖,趙馳顯則是趙以川內斂、謹慎的另一半基因來源,他頭髮花白,大約是變故造成的。他穿襯衫和西褲,身材清瘦,很有幾分儒商氣質,見了裴哲,也只是淡笑著和他打了個招呼,聽他叫“趙叔叔”。
趙馳顯不怎麽說話,崔麗去張羅做飯,他就陪著趙以川一起坐在客廳。
家裡買了水果,裴哲又帶了一些,現在滿滿當當地擺開,都不知道先吃哪個好。趙以川各切了一半,放在盤子裡。
初夏,風是清亮的,室內還有幾分晚春的涼意。
裴哲捧著茶杯默不作聲地打量這個家。
來之前,他想過很多次,趙以川從小長大的地方會是什麽樣,溫馨的,充滿生活感的,或許牆上還掛著中學時代獎狀的……而這些一點不差地展現在他面前,如此契合,就仿佛他對趙以川的了解從獨自推測到了被一一證實。
他的目光遊離,思緒也隨之有些放空,直到趙馳顯喊他,裴哲都沒反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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