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只是他單方面的開心。
趙以川最後說:“沒什麽,最近天氣好。”
沈躍笑他不耿直,居然有了自己的小秘密,不過到底沒繼續追問。他隨口一句在趙以川心裡種了顆種子,一行人去寫字樓下的餐廳吃飯,坐下,趙以川捂著溫熱的大麥茶,驀地不是滋味起來。
結婚證都收進抽屜裡,洗乾淨的襯衫與新買的領帶也送到了家,他想,這是新的人生階段,無論出發點,他跟裴哲和以前不一樣了。
難道這不是一件值得紀念的事嗎?
擺弄手機,趙以川沒怎麽猶豫,編輯信息後手指先於理智地發給了對方:“我可以告訴同事我結婚了嗎?”
裴哲回得快,更簡單,就只有六個點。
趙以川:能嗎?
裴哲這次“正在輸入中”了好一會兒,思忖再三,答得模棱兩可:
“看你。”
“喂,川兒。”沈躍是北方人,口音天生帶點親密,他注意到趙以川捧著手機提醒道,“吃飯啊,菜都快冷了——看什麽這麽投入?”
“沒什麽。”趙以川應付著他,“我確實有點餓了。”
但說完又半晌不動,目光在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上轉了一圈,他突然重新放下了筷子,挺直背,看著就像有大事即將宣布。
過分嚴肅的神色很少出現在趙以川臉上,不只察言觀色水平一流的沈躍,現在連粗線條的寧思垚都發現氣氛沉重。她舉著一隻白灼蝦,和蘇藝一起看向了趙以川,小心翼翼地問:“趙律,怎麽了……?”
“確實有一件大事。”趙以川說,他頭腦發熱,卻又不是簡單的衝動。
眼前的都是他在華聞最親密的同事,是他回國後建立起良好關系的朋友,他們或許對趙以川的過去不太了解,不過也因為恰好如此,無須對他們隱瞞。
“我……結婚了。”
話音剛落,靠窗的小餐桌霎時一片寂靜,三人幾乎是同時聽明白了趙以川這句話,不存在任何誤讀,寧思垚手裡的蝦“啪嗒”一聲掉進了盤子。
“結婚?”沈躍最先反應過來,“什麽時候?”
蘇藝慣會抓重點:“等會兒!你昨天那麽著急的四處找白襯衫該不會就是因為要去拍結婚照吧?”
這都能被發現,趙以川對蘇藝的邏輯推理歎為觀止。
但他承認得也爽快:“是昨天登記的。”
“有照片嗎?”寧思垚最關心趙以川的結婚對象長什麽樣,“趙律,給我看看!”
趙以川搖搖手指:“不行。”
“不是‘沒有’,是‘不行’,這什麽佔有欲啊?”沈躍不知真假地遺憾,“哎,這下好了,你選擇英年早婚,以後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兒要傷心了。”
“應該也有男人吧?”寧思垚表情無辜,語出驚人,“別的不說,前兩個月去區法院開庭,隔壁行政庭的法官助理看著就對趙律有意思,還跟我打聽趙律喜歡吃什麽類型的菜來著,不過我沒告訴他。”
蘇藝:“……”
完全不知道這茬的趙以川:“……”
於是話題被寧思垚成功帶偏,大家紛紛研究起了是哪個法官助理,長相如何是否年輕,完全忘了最開始在討論趙以川和他神秘的結婚對象。
一頓飯吃得信息量爆炸,結束後趙以川馬不停蹄地回了辦公室。
下午要出庭,晚飯時約了會見另一個當事人,他拿上資料就可以差不多出發,並沒有午休時間。趙以川找著需要的幾份文件,隨手拉開抽屜,堆得滿滿當當的最上層忽地有一個文件夾受到衝擊,摔到地面。
趙以川拿起它正要放回原處,目光與側邊的備注接觸,接著就被吸引。
編號001,裴哲。
深灰色文件夾和他今早收到的一條領帶顏色類似,趙以川呼吸不由自主地放慢了,他坐回辦公椅上,打開第一頁,用標準格式打印的白紙黑字透出不可忽視的鄭重。
而內容卻十分荒誕。
裴哲借給他200萬現金,他則成為裴哲名義上的“丈夫”。三年期滿後和平分手,當中沒有任何損害裴哲利益的事發生,那押金就不用還了。
任誰來看,趙以川付出的只有婚姻,而這絕對是一場幾乎穩賺不賠的買賣。
最後一頁的位置,“裴哲”兩個字簽得筆畫鋒利。
趙以川還記得他簽字時的神色。
深夜酒吧中卡座燈光迷幻,威士忌瓶空掉1/3。趙以川身體微微傾向前方,他的手指按在剛打印出的紙張最上排,提示認真閱讀條款的裴哲。
“這條是我擅自擬的,算‘附加條款’吧。”他說。
裴哲皺眉的弧度不太明顯:“……‘若甲方愛上乙方,本協議自動作廢’?”
“嗯,需要考慮到很多看起來離譜的可能性,這也是一條。”趙以川說,光線昏暗片刻,他的眼睛卻亮得如同夜色中潛伏的捕手,“當然了,你要是覺得這個條款欠妥,現在馬上刪掉就行。”
“但這條應該不具有法律效力才對。”
“啊,差不多。”趙以川往後退了點,故意把話說得模棱兩可,“但我就是想加一句,看著有點兒意思?”
“那你想加就加吧。”裴哲這麽說著,拿起筆,利落地把名字簽在甲方位置。簽完又有點猶豫,他問,“你真的不覺得不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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