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有不曾訴之於口的感情,他也不能將它建立在裴哲的痛苦上,那太自私了。
“……後面好多了嗎?”
“就好多了,因為想明白了根本不是我的錯。”裴哲說,還有心思反過來安慰趙以川道,“其實那段……你和別人約會,我能猜到原因。”
“為了對那段感情脫敏。”
裴哲“嗯”了聲:“如果一直陷在裡面,反而不像你了。”
有的時候嘗試移情別戀也是自救。
他太寬容,而今天是個好時候,能讓趙以川和裴哲徹底坦誠相對。
遲早都要追溯從前,趙以川卻惟獨沒猜到這個時刻會出現在臨港,在他們第一次正式見父母之後。趙以川暗自哂笑,稍微坐直了些,仿佛這樣他就可以讓過去全部傾吐。
“我……喜歡過你。”他說,“在你跟Fran談戀愛、鬧分手、複合、過紀念日的那段時間,我很喜歡你。但不去打擾別人的現存關系是我的底線,所以我選擇誰也不告訴,就自己藏著,不給你添麻煩。”
裴哲聽得耐心,等趙以川一點一點地向他敞開。
“有那麽幾次我很陰暗地想過,我和Fran比起來應該更適合你吧?Fran不會說中文又不會做中餐,你真能跟他長久嗎?
“對不起,我那時是很偏激,心態也和現在差特別多。
“不過想歸想,總能從別人那兒聽說你和他過得挺好,盡管常常吵架,還分過兩三次手但都很快複合,自己慢慢地就死心了。
“我沒那麽偉大,覺得愛一個人就是看著他幸福。只是等不下去,或者說看不見曙光,就想……‘趙以川,你看人家現在挺好的,你放過自己吧。’
“所以大概半年多,我沒聯系你,也不怎麽參加你去的任何聚會,把你屏蔽掉。
“可是我徹底失敗了,不管和誰約會、接觸、答應追求、試著展開新的感情,都沒辦法完全擺脫,依然持續地主動或被動知道你的一些近況。
“我準備放棄,於是開始把精力放在找實習啊念書啊參加校園活動攢推薦信上,目的是阻止自己無休無止在完全沒有希望的單相思裡空耗,然後一事無成。
“但有時候做什麽都沒用,時間就是最殘酷的。
“最難受的半年過後,我又有點想通了,也有點不去糾結關於你的事,並且因為實習我離開了芝加哥。當時,如果不去主動打聽就會很難再接收到你的消息,看起來,我已經快走出來,也不再反覆鞭笞自己不再那麽偏激了。
“就在這個當口,你來了,給我打了那個電話。”
趙以川口渴似的端起咖啡喝了很久,一直半舉著杯子,看向裴哲,內心忐忑無比。他不知道這算不算“背叛”,交錯的時光和複雜的糾葛讓他們同時難以面對——哪怕裴哲不在意,趙以川不說,就過不去自己那關。
可裴哲並不像想象中輕易地說“算了”或“沒關系”。
他咀嚼了很久,才說:“你是對的。”
“嗯?”
“不空耗也不折磨自己……你是對的。”裴哲有點感慨,又有點羨慕地說著,“我如果像你一樣想,就不至於那幾年這麽痛苦。”
趙以川:“但有時候我覺得你的敏感是好事,我也許這方面過於謹慎。”
裴哲問他:“那個電話打擾到你了嗎?”
會不會打斷他的自省,打亂他的生活節奏,混淆他的理智。
“說實話,打擾到我的心了。”趙以川開玩笑似的撩了他一句,隨後又認真起來,“我一下子覺得,是不是你對我有一點感覺才會給我打電話,然而緊接著發現並不是,你可能隻從在紐約的人裡隨機挑了個。但沒關系,我們就此熟悉一點也好。”
裴哲想笑他苦中作樂的精神勝利法,思及苦的來源,又笑不太出來。他一直握著趙以川的手指,不知怎麽疼他似的,來回地撫摸。
“喝多了的人嘛,說話不能信。”趙以川扣著他的手指,兀自說,“再者楚暢把你接走後沒多久,你為什麽喝那麽醉我也知道了。確實動過要去追你的心思,但沒付諸實踐,然後就來不及了——我很後悔,早猜到,那晚肯定不放你走。”
“你加了我的微信。”裴哲已經篤定,“就是那天吧。”
趙以川點點頭:“趁你喝多,手機還是指紋解鎖,就加上了,萬一還能聊呢?結果也沒聊起來,我瞻前顧後,猶猶豫豫,覺得你大概不想提起紐約。”
“那你後來還老在我面前提。”
趙以川:“對啊,故意的,想惹你生氣——因為我提起那段也煩躁,很複雜的想法,表達出來就成了是不是看你生氣、也為過去懊惱,然後我心裡就舒服點。”
竟然是這麽簡單的理由?
裴哲的表情在講“說你什麽好啊小學生”,沉默了會兒,才說:“搞不好對你沒印象就是那個頭像太蠢我就選擇性無視。”
“小豬那麽可愛啊!”趙以川不讚成地說,“我用了好多年。”
後續就變得簡單好懂。
兩個人繼續著各自的生活,一個混不知情,一個偶爾懷念。本以為百分百的無疾而終,卻在又一場意外後迎來轉機。
“回國安頓好家裡的事,我準備找工作。剛來虹市,開始聯系上了楚暢,然後我就覺得應該能聯系上你。”趙以川想到這兒,遲疑片刻,到底給裴哲交了底,“不過拍宣傳片確實是個巧合,從來不發朋友圈的,那天是被蘇藝強扭著必須發,接著……你就給我點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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