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栩就這麽人間蒸發了。
他帶著江德常給他的九位數信托,以及泰恆的幾份機密文件,不見蹤影。
泰恆現任代理主席報了案,但警察也不知該怎麽入手——江家的話事人已經虛弱得奄奄一息,江栩的母親和妹妹早在泰恆改組董事會前就出國,並明確表達了不會回來,而另一位江德常的名義上的女友,也已經跟小兒子在新加坡沒事人似的生活著。
信托是其次,機密文件涉及到泰恆改組後的章程如何修改,不能外泄。目前只能一群人焦急等待ICU裡的啞巴清醒過來才好詢問。
他們這群人裡,跟江栩走得最近的是林南知,連他都沒江栩的消息,裴哲原本不太當回事的,這時也不由得打起精神。
林南知憂心忡忡:“好幾天了,也沒見到人。”
“會不會出國和江笑見面?”楚暢問。
林南知否定:“他雖然和江笑關系不差,可錢的事,向來分得很清楚。江家的信托全是他的,江笑沒分到錢,這會兒恐怕早就恨他入骨了。”
“是吧。”楚暢歎了口氣,說,“不過,我還以為江董一直不待見江栩呢。”
“信托不能說明什麽。”裴哲提醒他。
楚暢一抿唇,大約感受到自己和江栩同人不同命,又被即將去平京開展業務的壓力逼急了,最終只剩下一通“嘖嘖”。
但江栩的“失蹤”注定會成為這天派對的熱門話題,裴哲吃了點水果,已經聽到三五個人在打聽。也有找他打探,裴哲不愛背後說別人,再加上他和江栩盡管不太對付,卻並非你死我活的競爭關系,禮貌地拒絕了。
連著躲開好幾個人,裴哲開始不太吃得消,後悔答應鄒路苒前來,思索著,要不跟林南知一樣,找個理由趕緊跑。
正策劃如何離開,幾個方案逐一在腦內分析利弊,手腕突然被握住。
他看過去,剛才跑去吃水果的趙以川不知何時回來了。
“我們去那邊吧?”他問裴哲。
兩個人逃跑比一個人顯眼,可也更方便,裴哲剛答應了,趙以川便無比自然地半抱著他,然後腦袋枕在裴哲肩膀,兩眼一眯,裝了醉。
裴哲在心中啞然失笑,表面維持嚴肅,謝絕了侍者的幫忙隻帶著趙以川去往別墅後。
他記得那裡有一條小路通向濕地。
夏日綠楊蔭濃,人工湖的水量也遠勝冬天,樹叢深處不時一聲鳥鳴打破沉寂,隔開遠處的沸反盈天。
半年前,他們也曾從婚禮現場離開,沿著這條路一直走到人工湖邊。說的同樣是關於江栩,這一下讓裴哲恍惚,整整六個月的時光仿佛並未帶走什麽,但他和趙以川從一前一後始終隔著半米,到親密地貼近彼此。
裴哲的話其實不多,私下相處時,趙以川也大部分時候都保持沉默,除非裴哲有意與他聊什麽。可一旦聊到兩個人感興趣的話題,那就你來我往,停不下了。
“你……下個月是不是要去H省?”趙以川少見地主動問他。
因為薑嘉鈺和趙以川加上微信後多半有求必應,裴哲不意外趙以川知道自己的工作安排,不過趙以川對他出差問得少,這次他也跟著好奇。
“有其他安排?”裴哲反問。
趙以川抿了下唇,碰碰他的手掌心:“下個月如果手頭這個活兒能乾完,蘇藝的想法是,讓我休個年假……她說我入職到現在還沒休過假。”
裴哲表情玩味。
趙以川立刻改口:“除了那三天婚假。”
“你以前沒去過H省?”裴哲故意假裝聽不懂,“不錯的,高原,沒有任何汙染,夏天不下雪,氣候也還不錯——”
“我跟你一起去吧。”趙以川直接說,“休假的話。”
從他問的第一句起就知道趙以川在想什麽,裴哲不發一言,點頭同意。
內心其實雀躍,好像趙以川就此能融入他的工作,下一步當然軟磨硬泡,直到趙以川願意當華聞在啟榮科技的長期顧問,恨不得天天把趙以川綁在辦公室外,工作間隙,裴哲一開門就能看見他,才最好不過。
只不過現在距離他們把馳元的專利變相還給了趙馳顯管理沒多久,再提出,以趙以川的自尊心是不可能立即接受的。
凡事徐徐圖之,裴哲不急,左右他和趙以川的日子還長。
現在,趙以川答應與他一起去休假,他就總能潤物無聲地讓趙以川答應順著自己。裴哲不敢說自己十分了解趙以川,可他想,因為趙以川也愛他。
愛能模糊很多原則,有何不可呢?
趙以川得了他的同意,握住裴哲的手,若有所指地摩挲幾下那枚婚戒。
“你的鑽石大。”裴哲笑了聲,“嫌不夠啊?”
“不是,”趙以川早忘了鑽石的尺寸,說著說著,忍不住笑意更深,“今天你發定位給我的時候我就想,這不是咱倆結婚的地方嗎?還以為,你玩什麽故地重遊。”
裴哲說:“不想嗎?”
“不想。”
“為什麽?“
“那天我們吵架了。”
而且很戲劇化的,那是他們迄今為止吵得最不明所以卻最激烈的一次,甚至緊接著就異常冷戰,整整一個星期都沒有聯系對方。
他不提,裴哲已經沒太糾結,可趙以川一說,曾經的許多疑慮又侵佔了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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