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秋聞言一愣, 他張了張口,良久沒有說話, 不過江和懿的手真的好寬大,真好,被這隻手完全擋住上半張臉。
沒有人看見他的表情,就不用裝作堅強和不在意的樣子。
他微微轉動了下眼睛,感受著眼眶的酸痛,喃喃地隨心說道:“那你那個時候都是怎麽做的呢?用清水清洗嗎?”
“不。”江和懿輕聲否定了。
這倒是出乎鬱秋的意料,因為他很清楚,房間的天花板很精致乾淨,沒有一絲裂縫,是不會掉渣的,江和懿口中相同的經歷並不存在,就像他所謂的被迷了眼睛也不存在。
不存在的東西何必去解釋或者否定?
“眼睛裡進了東西,我會等眼淚把它帶出來,”他感受著掌心的濕熱,緩緩說,“小秋可以等它自己流出來,我會一直陪著你。”
在這句話之後鬱秋忽而咬住微微顫抖的嘴唇,盈滿眼眶的眼淚劈裡啪啦地往下掉。
他忽然明白,自己並不是真的想和江和懿聊天,而是等著他說出這樣的一句話,讓他痛快地哭一場。
江和懿成精了,淚流滿面時他略帶自嘲地想到。
嘴角揚起但沒維持幾秒,又落下,他忽然很有傾訴欲,很想對著這個成精的人說讓自己難受的事,他應該不在意被當樹洞,也應該能明白自己。
“跟你說,我小時候是個普信男,”他說著調笑自己的話,但是臉上卻做不出笑容,“我的父母太寵我了,老師喜歡我,朋友們也讓著我,我十多歲了還覺得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不愛我的人,後來來了榕城,卻發現愛也是守恆的,我好像以前太幸福,把愛用完了,這個鬼地方就沒有一個喜歡我的人了……他媽的!”
他的聽眾沒有自作主張地安慰,而是靜靜聽著他說話。
“我氣死了,我懷疑這些人的眼睛都有問題,我明明這麽好看也聰明,是吧?”雖然是個問句,但是他明顯不需要回答,“他們不喜歡我就算了,還都聽外人的欺負我,不是說是我親生父母嗎?如果把我接回來是為了排斥我,那為什麽要接我回來?我懷疑他們腦子也有問題,然後我就圖謀報復,雲家愛養鳥,他們欺負我,我就每天早起半小時去撿花園沾著鳥屎的鳥毛插在雲鹿的早餐上,然後把雲智恆的早餐全吃了,讓他們都吃不成,被打我也不怕。”
江和懿忽然皺眉,“他打你?”
鬱秋頓了下,“也沒有,就是雲家的規矩很裝,長長幼幼的,他老覺得自己是老大,生氣了就拿著戒尺追我,不過他追不上我。”
江和懿卻沒有說話,空氣有一瞬間冰冷的凝滯。
“其實我還乾過很多更過分的事,不過他們該不喜歡我還是不喜歡我,並且更不喜歡我,發現我不好欺負之後他們就不主動欺負我了,而是團結一致不理我,後來我就遇見了你,”他拉下江和懿的手,向他笑了一下,眼中有點不可察覺的亮晶晶,“我覺得你真好看,要是能喜歡我,那其他人都不喜歡我也沒關系了。”
江和懿和他對視著,猛地一頓,他張了張口,不知用了多少努力才壓住心中的劇震,用盡量平靜的語氣說出:“小秋,我……”
鬱秋輕輕推了他一下,嫌棄臉,“你幹嘛這個表情,我只是想說你比其他人性價比高,你別誤會哦,我那時候是見色起意,還沒那麽喜歡你。”
但是這這話卻並沒有讓江和懿心情平複,他認真地說:“但你是很單純地喜歡我,並且很喜歡我。”
雖然在愛情上用了一些小心思,但是所有的心思都不過是想要喜歡他,想要被他喜歡。
鬱秋緩緩抬眼和他對視了一會兒,那雙眼睛深邃而濃黑,穩重而深不可測,仿佛心中的想法都會慢慢在這片溫柔的黑潭中浮現,被包容被理解,他移開了視線,喃喃地說:“你是不是覺得我留這個孩子很傻?”
網上亂七八糟的評論其實他都看過。
小小年紀攀高枝或者戀愛腦,如此種種,他不在意,但是也都知道。
“不是,你不僅是因為喜歡我才留下孩子的,”江和懿微微蹙眉,心痛在眉眼間流轉,“也是因為…爸爸媽媽是嗎?”
哪怕他當時只是個胎兒,你並沒有那麽清晰的愛他。
但是鬱家父母收養了不屬於自己的小孩,讓他變成最幸福的孩子,多年後那個又失去父母的孩子不想再失去別的親人,也不想比自己的父母差。
“我的小秋不是戀愛腦,是堅強溫柔的孩子。”
*
深夜的後院中,牡丹半睡,薔薇的藤蔓像粉色的錦紗罩在院子的四周,呼吸間是暗香流動,一側首便能看到濃綠的枝蔓。
鬱秋在一片浮翠流丹中坐在房門旁的花園椅上,撩起眼睫叫江和懿:“你確定可以放嗎?”
江和懿半蹲在院子中,正在研究一個矮胖的煙花筒,但是幾分鍾了還沒找到引線。
他側頭向少年抿唇笑了笑:“這位師傅比較注重安全防范,每年的引線都不好找。”
鬱秋今晚怎麽也睡不著了,情感得到宣泄,心裡很舒服也很累,腦中各種記憶混在一起,注定是個不眠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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