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麽樣的一支筆,能夠讓陸決留存珍視這麽久。
辦公室的門被關上,陸決等了一會兒,霍揚青大概是走了,辦公室內很安靜,一點兒聲響都沒有。
陸決捏著那支鋼筆,不僅回想起很久遠前的事情。
——今天是你生日啊?我沒什麽好送你的,這支筆給你吧。
還有高三那年,他不知道蹲點了多久,鼓足了勇氣佯裝巧合與霍揚青在走廊拐角迎面撞上。
那時候他已經很久沒有和霍揚青說過話,兩人的關系很是疏遠——至少陸決這麽認為。
“陸決。”
總是這樣,總是霍揚青先開口喊他,他也就順勢停下。
“周日一起去打球怎麽樣?”
陸決微怔,看向霍揚青的時候,眼前的少年抄著兜,唇角揚著,一副不羈的模樣。很奇怪,他們明明已經冷戰了這麽久,霍揚青不可能感覺不到他的刻意疏遠,但是他總是這樣,好像什麽都不放在心上。
從很早之前陸決就有感覺,時間與空間,對霍揚青而言如同虛無。也或許,是因為自己在霍揚青心裡根本不算什麽,所以他才能夠永遠用這樣的態度對待自己。
手指一根一根被捏緊,陸決心裡又覺得自己可憐,又心存一點希望。
其實他應該慶幸才對,如果霍揚青不開口喊他,他也得想辦法說上話。
陸決面上雲淡風輕地拒絕:“這周日不行,因為......”
“因為.....”他有些說不出口,但是看到霍揚青的臉的時刻,無助的渴望終究戰勝了一切,“周日是我的生日。”
看到霍揚青有些詫異的表情。
陸決心口一沉,睫毛垂落。
果然,他又忘了。
不,他從來都沒記住過。
霍揚青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頭:“這樣啊,那提前祝你生日快樂,下次約吧。”
遠處的操場傳來嬉鬧聲,落日的余暉斜照進教學樓的拐角,半是溫暖半是晦澀的光線鋪滿了整條走廊,將兩人的影子拉長。
原本交叉著的兩道影子眼見著就要交錯而過,那一瞬間,陸決看著地上霍揚青的影子,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勇氣。
“那個——”
霍揚青停住腳步,側身,回頭去看陸決。
像是被慢放的電影膠片,陸決一點一點側過頭,只有夕陽看見,地面上陸決身側的手指一點點收緊,拳頭越捏越緊。
“周日一起吃個飯吧。”
有風拂過,輕輕撩動兩人的發梢,霍揚青的瞳孔微微睜大了一些。在他的印象裡,這還是陸決第一次主動邀請他吃飯。
“好啊。”他笑開,露出兩顆漂亮的虎牙。
陸決覺得自己就好像是半懸空在絞刑架上的瀕死之人,在霍揚青輕飄飄的兩個字裡等來最終的審判。
一切的緊張、害怕被拒絕的恐懼瞬間消失無蹤。
陸決松了一口氣。
“那周日見。”
“嗯。”
霍揚青一走,陸決像是脫力般靠在轉角,就連清脆的上課鈴聲都因為太緊張而被屏蔽成一片模糊不清的東西。短短幾句話,幾乎要耗盡陸決所有勇氣。
渾身的血液像是倒流了,有什麽東西在沉重的敲擊著,耳膜鼓動,神經緊張。
他撫住胸口,才發現,心跳的好快。
過了好一會兒,陸決才消化掉霍揚青的那句“周日見”。
他瘋了一樣地重複著這個念頭,緊接著一陣無法比擬的喜悅從中樞神經發出,瞬間傳導遍全身。
此時,陸決已經分不清是緊張過度,還是興奮過度。
他渾身都在打顫,顫抖的指尖根本無法停止。
他答應了。
他答應了。
陸決揪住衣領。
他從未如此期待過生日。
他在繁忙的課業中擠出時間,做了一份詳細的攻略,最後敲定了一家符合霍揚青口味的新餐廳。
就好像明明是自己的生日,可是他卻想給霍揚青一個驚喜。
在緊張與期盼中等來了周日。
那天,陸決天沒亮就已經醒來。衣服是精挑細選過的,因為不放心,又自己偷偷在鏡子前看了半天。提前兩個小時去了餐廳,心情忐忑地坐在餐桌前,陸決捏著手指,幻想待會霍揚青進來他要用怎樣的表情去應對,又該說些什麽才能讓自己和往常一樣。
他想,這一定是個難忘的生日。
事實上也是如此。
只是與他心裡建設描繪截然相反。
那天,他從下午等到傍晚,又從傍晚等到深夜。
直到餐廳打烊關門。
陸決走出餐廳,低頭翻看手機,看見了群裡發的霍揚青抱住徐揚的照片。
捏著手機的手垂落。
彼時街道寂靜無聲,只有冰冷的風掠過。
昏黃燈光下,陸決抬頭,天空不知道什麽時候飄起來雪花。
有什麽東西從眼角落下。
下雪了。
·
“陸總,該下班了。”
辦公室的門被敲響的時候,陸決才發現已經下午六點了。
十月末,A城已經進入了冬季。六點不到,天就已經完全暗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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