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拋出一個問句,路城卻被這個問題砸得懵了一瞬,繼而他不可遏製地“哧”一聲,“就為了這個?”
曲暮挺直了腰,一臉“這你也信”的得意,須臾才道:“當然不是。”
“是想跟你說一聲謝謝。”
路城往床邊挪到可以將他整張臉都看清楚的位置,“謝什麽?”
“謝謝你今天替我說話,還......替我撒謊了。”
路城很清楚地看到,他在說到“撒謊”時眼神撲閃了下,那一瞬間的表情有些牽強。
“未未。”
“嗯?”曲暮一雙眼睛不再盯著床板,稍微抬高了頜骨去看路城。
路城安撫性地笑了下,“未未,你有沒有把他們當朋友?”
曲暮愣一下,似乎沒想到路城為什麽突然問這個。他點了點頭,“有。”
路城:“那你這次大考是為了跟朋友坦白嗎?”
曲暮再一次點頭,“嗯。”
路城:“那我就沒說錯,你也沒撒謊。”
“嗯?”曲暮覺得有些莫名。
路城沒回,繼續問:“你之前為什麽沒有和於木飛說?”
曲暮沉默了會,斷斷續續道:“之前的生活總的來說......就是一團亂。解決何躍華那事後,光想著要多讚些錢了......後來,那些成績看著看著也就習慣了,拖著拖著不知道怎麽開口......就沒說。”
確實,高一一年他除了打工,還要兼顧學習,壓根沒空去想這些。他就像是驟然把自己縮成一團的刺蝟,對外渾身是刺,卻沒有用這些刺去傷害過別人。
有的,就只是用這些刺將自己團起來,將所有的想法隱在其中,就連三年的朋友都只能透過那些刺縫獲知點皮毛。
直到有個人——
他將刺打開給他看,他也漸漸地,依葫蘆畫瓢般,學著將那些刺展開。
路城察覺到他在走神,卻沒有拆穿他,而是輕笑了一聲,“你看,未未,不是在撒謊,只是時機剛好到了而已。”
曲暮回過神來,突然想聽他繼續說。於是他身體前傾,雙手搭在鐵欄上,下巴抵在手臂處,往下望著他。
路城湊近了些,挺直著背。兩人靠得有些近了,近到只要路城一伸手,就能抓到他垂在鐵欄外的指尖。
“以前你不認識斐田辛他們,所以沒想過要告訴他們對不對?”
“嗯。”
“現在認識了,而且你把他們當朋友。”路城語調很慢,聲音壓低了也還是很好聽,“於木飛也是。你把他們當朋友,所以願意把這件事跟他們解釋。”
曲暮眼睛轉動了一周,“嗯。”
“所以不是在撒謊,而是恰好碰上了可以解釋的時機。”路城對上了他的眼睛,“這只是將坦白的時間提前,讓時間碰巧碰上時機的問題。”
“況且,就算是撒謊,那謊也是我撒的,跟你沒關系。”
他說完眼睫翕動了兩下,移開了曲暮直勾勾的視線。
“......”
一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路城給了時間讓他自己思考。
曲暮注視著路城的側臉,慢慢消化他的話。
好一會後,他揚起了一抹隱藏在黑暗中的笑。
他第一次知道平日裡懶得廢話的路城,竟然會帶著他繞了一大圈,操著那副毫無波瀾的聲線輕松將自己拐進他的邏輯,還說出這些安撫的話來哄他。
可是......
為什麽他會想到......哄?
但當他想到這個字眼時,原本安靜垂掛在鐵欄的指尖不明顯地動了一下。
他還沒得及想明白,路城又抬起眼來,撥了一下他的指尖,“未未,想明白了麽?”
這一撥嚇得他立馬縮回指尖,坐直,挺直了腰背。
床因為他的動作小幅度地震動了下。曲暮再次對上路城眼睛時,發現他堪堪收回手,收回去時還輕輕摩挲了兩下剛剛碰到他的食指指節。
不知為何,他不敢再去看路城的眼睛,眼神撲閃了兩下,掩飾般點了點頭,“想清楚了,剛開始我只是想借這次大考跟你說,但剛好於木飛他們撞上了這個時機,所以我不用說兩次,就相當於把第二次坦白的時間提前了。”
路城聽完他這話,瞬間就笑了,“很棒,理解能力不錯。”
他居然誇我。
曲暮心理驟然冒出這個想法。
“那現在睡得著了?”路城重新挪回床頭。
“可以了,謝謝。”曲暮朝底下笑了下,“路城。”
兩人重新躺了回去。
曲暮的心跳還是很快,久久不能平複。他覺得今晚的路城很不一樣,很......溫柔,就像前兩天雨夜裡的路城一樣。
路城剛才說,就算是撒謊,那也是他撒的,跟自己沒有關系。但他也是為了自己撒的,就像之前跟他媽媽說他們倆在家一樣,怎麽會沒有關系呢?
是有關系的,他可以理解為,這種關系就是認識路城以來,他都是站在自己這邊,一直都是。
他躺在床上想著想著,不知道想到什麽,沒有起來,也沒有試探,而是直接問:“路城?睡了嗎?”
“沒,怎麽了?”底下傳來那陣令他安心的聲音。
曲暮:“你比我高八分高哪兒啊?”
底下的人回:“理綜比你少了三分,數學少了三分,英語多了四分。”
曲暮心算了下,“靠,你語文比我高了整整十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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