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宴看著他的樣子,覺得可愛極了,失笑把小雀兒攬過來,罩在懷裡,“還有別的嗎?我還想看看。”
於是宋澤把滿滿一箱的收納冊取出來,摞在一邊,一本本翻開。
他指著畫作右下角的日期,“這個是四年前畫的,在下面的院子裡畫的回廊的紫藤花。”
“剛學水彩的時候,胡亂畫的在客廳裡睡覺的小米。”
宋澤看著之前自己的作品,有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那時候的畫,筆觸稚嫩,隨心所欲,但完全能感受到線條勾勒間展露的對繪畫的熱愛。
他一頁頁地翻,直到翻到一張人物素描。
畫上的男人穿著黑襯衫,側臉的輪廓鋒利深刻,高聳的眉弓與挺直的鼻梁銜接處形成一個線條完美的鈍角。所有的細微處都描繪得栩栩如生,仿佛被畫者用目光臨摹過千遍萬遍,一眼就能看出作畫者對筆下人物熱烈充沛的愛意。
宋澤急忙想翻過去,被一隻手製止了。
林宴看著畫上的自己,“畫得挺好的。”
宋澤垂下眼,沉默不語。
林宴低頭親了他一下,繼續翻頁。
後面畫的都是林宴,每一張的細節都刻畫得無比精細,還在下方署名處加了幾顆小愛心。
不過日期已經是四年前了。
日期越往前,畫作裡林宴的身影就越來越少,最後再也沒有出現了。各種各樣的風景畫,色調陰沉,一角的天空,木屋,罐子,雨,這些意像反覆出現,似乎畫者的心情正處於一種壓抑痛苦的狀況。
最後一頁,是一幅沒有完成的畫,隻畫了半隻眼睛,部分線條顯得十分凌亂,時而尖銳時而無力。
“為什麽不畫完?”林宴在他耳邊輕輕地問。
宋澤只看了一眼畫作,心臟就隱隱作痛,他倉皇地移開目光,不想答話。
可是林宴還在重複地問,逼得他一遍遍體驗當時那種痛苦絕望的心情,他終於受不了了,掙開那人的懷抱,大聲地說:“因為我畫的是你!但我畫不下去了!我握住筆的時候,腦海裡反反覆複想起的都是那天,你高高在上嘲笑奚落我的樣子。”
“我之前說,我不恨你!那是騙你的!”宋澤眼淚一滴一滴地墜在地上,他終於裝不下去了,崩潰地大喊,“我恨你!我就是恨你!”
“你既然已經殺了我的愛情,把我扔出去了,為什麽,為什麽還要把我撿回來!我恨死你了!”
第21章 不算番外的番外(三)
林宴看著他,最先的反應是松了口氣。
橫陳在他們之間的這道沉屙,終於抬到了光天化日之下。腐爛的膿皰,需要直明挑破了,傷口才可能完完全全愈合。
他不怕宋澤說恨他,因為這樣起碼說明他還願意袒露自己的想法,他們還有交流的可能性,只要宋澤還願意溝通,他們的關系就會有和好的一天。
他最怕的是,宋澤永遠地戴上那個假面具,明明那麽恨他,卻總是對他笑,把他們的關系永遠冰封在兩天前的那個夜晚,裝聾作啞自欺欺人地維持著虛偽的平和表象。
他一次次伸手過去抱哭得發抖的宋澤,又一次次被推開。
“好,你恨我,這是我應得的。”林宴說,“對不起。雖然無論我說多少次對不起都無濟於事,但我還是想說,宋澤,我很抱歉兩年前對你說過的那番話。你想怎麽打我罵我都可以。別哭了。”
宋澤抬起手背胡亂地擦乾眼淚,他不會罵人,也沒力氣打人,他現在不想見到林宴,徑直轉身就想離開。
中途又被林宴攔下,宋澤更加憤怒和委屈,衝動之下,張口往他手臂上狠狠地咬下去。
這兩年鬱積的隱而不發的不滿和痛苦讓他沒有保留半分力氣,死死地咬合,直到口腔裡嘗到了血腥味。
他呆呆地松口,低頭看見林宴的手臂已經被他咬出幾個血窟窿了。
“消氣了嗎?”林宴低頭看著他,“你可以繼續咬,這條手臂都是你的。”
宋澤大力抹掉嘴邊的血跡,一聲不吭地推開他,跑出了畫室。
林宴沒有追上來。
他一個人跑下樓梯,小米正在沙發上睡覺,聽見動靜立馬躥過來,吐著舌頭繞著他轉。
“你走開呀!”他忍不住喊。小米被人寵著長大的,根本不會察言觀色,反而湊得更起勁了。
宋澤也不想理它,走到玄關的時候被秦姨攔下了,秦姨怕他這麽晚了跑出去會出事,急忙好說歹說給勸回來了。
他不想讓秦姨為難,只能悶悶地坐到客廳的沙發上。小米也跟著跳到他的膝蓋上。
宋澤一個人抱著狗,不知坐了多久。
樓下有人下來了,他低頭捏著小米的爪子,不想理會那人。
林宴坐到他身邊,靜了會,輕咳了一聲,“你還想吃蛋糕嗎?”
宋澤裝作沒聽見。
林宴有點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他實在不知道怎麽哄人,瞄了幾眼對方,又坐近一點,笨拙地找話題,“你,的眼睛,我讓秦姨給你拿條熱毛巾敷一下。”
宋澤本不想說話的,可是那道出現在他視線裡的手臂傷口刺痛了他的眼。
林宴又悄悄挪近了一點,見宋澤沒推開,便大著膽子用受傷的手臂去碰他,“對不起......”
“我才不想原諒你!”宋澤說。
“嗯。”林宴小心翼翼地抱住他,“我不求你原諒,你就算恨我一輩子也無所謂,我都願意受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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