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澤當然知道,今天是林宴的生日。他把手撐在林宴胸膛前,小心翼翼拉開一點距離,“林哥,能不能,先起來……”
林宴定定地看了他好一會,大腦才慢吞吞地處理完對面的人說的話。
宋澤從床頭櫃裡取出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物盒,“林哥,生日快樂!”
林宴沒見有多高興,伸手過去打開,裡面放著一條酒紅色的領帶,是他常用的牌子。
他心裡有點失望,於是語氣也硬邦邦的,“給我戴上。”
宋澤沒多想,抬手解開了林宴原來的領帶,手法熟練地系了個十字結。
林宴淡淡掃了一眼,“不好,重新打過。”
宋澤愣住了,平日裡他都是這樣給林宴系領帶的,幾乎從來沒聽他說過什麽不滿意的話。
他隻好再次解開,重新系過一遍,最後還細致地調整了一下帶結形狀。
林宴沒說話,看著他。
宋澤猶豫了一會,又重新來過。
直到第四次,林宴按住了他的手,“宋澤。”
宋澤不明所以地抬眸。
“宋澤,你為什麽不生氣?”林宴說。
宋澤不知道怎麽回話,剛習慣性地想提嘴角。
“不許笑!”
林宴突然大聲地說:“不許,不許這樣對我笑!”
宋澤渾身一震,也不敢直視他了,想把自己縮成一團,“是。”
林宴剛說完就後悔了,他不是生宋澤的氣,而是在生自己的氣。
“對不起。”林宴抱住他,聲音低落,“我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只是……”他頭痛欲裂,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你第一次送我的生日禮物,我,我好喜歡。再送一次,好不好,我想要那個的。”
宋澤完全不記得自己第一次送什麽了。
林宴不敢置信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踉踉蹌蹌起身到隔壁書房,宋澤連忙跟上去扶著他。
林宴雖然有點不清醒,但還是很精準地在一排書架上取出一本厚厚的書,從裡面拿出一封信。
宋澤接過來,抬頭看了幾眼林宴,猶豫地打開。
那是四年前,他寫給林宴的情書。
明明是自己一筆一劃寫出來的字跡,此刻看起來確實那麽的陌生。
他已經想不起來當時的自己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寫下這些句子了。
他看了很久,直到對面的人慌亂的聲音傳來,“宋澤,你,你怎麽了?”
宋澤懵然抬頭,片刻後,他後知後覺地抬起手背抹了一下臉,才發現自己哭了。
第11章
“你……”林宴剛想說什麽,才開了個頭,就頓住了。他看見宋澤在發抖,眼淚流到那個尖下巴裡,一滴一滴往下砸。
他的酒瞬間清醒了,開始慌了。
“對不起,”林宴語無倫次地道歉,“我,不是,你別哭了,我,對不起。”他上前想抱抱宋澤,卻被人避開了。
林宴沒有哄人的經驗,只是把手帕塞到人懷裡,笨嘴拙舌地說:“我的錯,你別哭了好不好。”
宋澤自己也不想的,但是一看見那封情書,他的淚水就止不住。
實在是……太難堪了。他為自己曾經的天真感到羞恥而悲哀。
宋澤努力了好久才冷靜下來。
“不好意思……”他把手帕攥在手裡,“我剛才控制不住自己。”
林宴低頭看著他,聲音很輕,像是怕嚇到他,“沒事的,有什麽想發泄就發泄,用不著壓抑自己。”
他試探著去牽宋澤的手,沒被掙開,才緩下心,把人帶回臥室。
宋澤哭過這一陣後身心都很疲憊,躺在床上大腦像被人扔進了一個深湖裡,不停地往下墜往下墜,仿佛沒有盡頭的深淵。
他隱隱約約感受到身邊有人靠近,懷抱的溫度很熟悉,他想睜眼,可是眼皮沉重得抬不起來。
那人靜靜地抱著他,就在宋澤即將要睡著的時候,那人忽然在他耳邊小聲地問了一句:“你是不是很恨我?”
宋澤睡意頓時散去,他沉默了片刻,“沒有。我不恨你。”
擁著他的力道頓時松了些,那人又說:“對不起,我為我之前向你說的那些話道歉。我,那時……正氣頭上……”
“我真的沒有恨你,”宋澤抬眸看著他,“我為什麽要恨你呢?當初如果不是你把我從那個男人手裡救出來,我可能過得生不如死,甚至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現在。你給了我那麽多錢,還請老師教我畫畫,以前我做夢都不敢想能過上這樣的生活,我怎麽可能恨你呢?”
“那你……”林宴聽著他的話,心裡忍不住升起一絲微弱的希望,“你還……愛我嗎?”
房間裡頓時陷入一片沉寂。林宴從對方長久的緘默中得知了答案。
林宴這一生,很少有過失態的時刻。
與生俱來的權力與財富讓他極少能體驗到普通人幾乎習以為常的求而不得的痛苦,人生對他來說只是一場坐在頭等艙的觀光旅行。
他唯有的幾次強烈感受到情緒的激蕩,一次是在七歲那年父親抱著他站在公司頂樓的落地窗前,指著腳下鱗次櫛比的建築,問他想不想在它們的產權書上簽下自己的名字;另一次是在夜總會的走廊上,被一隻驚慌失措的小雀兒撞上了,小雀兒抬頭的那一瞬間;還有一次,就是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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