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裡又開始翻騰,他兩眼翻白,抓著洗手台邊緣勉力起身:
“嘔——”
門口站著一對男女,焦急地往裡張望著。
女人扶著玻璃門口滿眼擔憂,一邊使喚身邊的男人去倒溫水,一邊小心衝裡面講話。
“小令?”
“小令你還好嗎?”
“還繼續吐嗎?”
沈令胃都空了,乾嘔半天什麽都沒吐出來。
他接清水漱了漱口又洗了把臉,用力吞咽幾下,強迫自己把嘔吐的欲望壓下去。
兩條腿在打顫,沈令嘗試地挪了挪,發覺自己走不動。
他抬起手,哆哆嗦嗦地衝門口喊:“趙、趙姐,你攙我一下。”
“誒!”趙悅就等著這一刻,一個箭步衝上去。
但最終沈令還是被倒水回來的男人背出去的。
他靠在躺椅上,喝過半杯鹽糖水後,總算找回了一點神志。
屋簷半遮住天空,庭院的微風徐徐吹來,沈令雙眼無神,盯著院落裡垂下的長條枝葉出神。
山裡確實涼爽,風吹到身上感受不到一絲城市的炎熱。
如果沒有暈車,現在該是多麽的愜意啊,沈令崩潰地想到。
蘇仁拿了張薄被過來,遞給沈令:“小令啊,要不還是蓋一下,我們這裡晚上涼快的嘞。”
雖然不冷,但沈令還是接了下來:“謝謝蘇哥。”
這是在家裡在茶莊的後山建的別墅,蘇仁和趙悅兩口子負責這一片的茶莊,也順帶住在這裡當看房人。
幾乎每個夏天沈令都會來這裡避暑。
別墅是半開放式的設計,除了最裡面的臥室和內廳,四面八方都通向綠林翠竹。
隨便找一個當口搬張椅子坐下,都能吹到悠悠的山風。
甚至有幾間臥室的浴缸就暴露在山林掩映下,只有一方屋簷和三面透明的玻璃牆作為阻擋,推開玻璃直接就能進入山林。
沈令從來沒在那裡泡過澡,雖然樹林外都有圍牆隔著沒人能靠近,但他還是不太好意思讓自己完全暴露在大自然裡。
趙悅洗了點山楂楊梅過來,和沈令一起坐在簷下吹風。
“吃點吧小令,酸酸甜甜的胃裡能舒服些。”
沈令便坐起來,手肘搭著桌沿塞了一顆進嘴裡。
他吐了半天嘴巴沒味道,酸溜溜的楊梅驟然刺激味蕾,爽得眼睛都眯了起來,仿佛靈魂都得到了舒展。
“這兒的東西還是這麽好吃。”沈令感歎。
趙悅笑起來,“這有什麽,等明天姐給你做酸梅湯,你身體情況不錯的話,還可以加幾塊冰。”
趙姐的酸梅湯幾乎十年如一日的勾引著沈令的味蕾,他光是想想眼睛都亮了。
夏天,西瓜,酸梅湯,和山林。
這才是避暑的樂趣。
趙悅拍拍他的手:“這次來準備玩多久呢?”
“一個月的樣子吧,”沈令吐出一個楊梅核,含含糊糊地說:“等回去就要開始工作了,爺爺給我派了個活兒。”
“是嗎?”趙悅欣喜地笑起來:“小令終於也要‘出山’了?”
沈令不好意思地摸摸臉:“沒有啦,我什麽都不懂,重點還是李叔叔他們來,我充其量算個吉祥物。”
“不可以妄自菲薄,”趙悅嗔怪地說:“你兩個哥哥第一次工作的時候也什麽都不懂,但他們現在都可以獨當一面了,我們小令也可以的。”
沈令軟乎乎地笑了笑:“但願如此吧。”
說起工作,沈令就想到自己的合作方——那個姓賀的。先是他的客人,後來成了他的鄰居,然後住到了一間房裡,最後甚至躺倒一張床的混蛋。
他沒忍住悄悄打開手機看了一眼,鋪天蓋地的未接來電,手指顫了顫,差一點就要條件反射的回復。
沈令趕緊關掉屏幕,強製忍了下來。
他在茶莊待了三天,除了剛到的時候暈車不適,之後幾天都過得相當悠閑自在。
第二天趙悅和蘇仁的兒子回來了,小學三年級,剛參加完夏令營,被曬得像個猴似的,成天在家裡上躥下跳。不然就是和沈令搶西瓜吃,搶完就跑去林子裡玩,精力充沛得像外星物種。
雖然是有些鬧騰,但家裡氣氛確實活躍不少。
這座別墅建在山裡,通體都是深色系的裝潢,樹木茂盛的掩蓋著,天氣不好的時候看起來會有些空寂陰寒。
但蘇小豆成天嘰嘰喳喳的,強有力地將這種陰寒衝淡至稀薄。
沈令還挺喜歡這小孩兒,一半出於熱鬧,一半也是真的羨慕這種帶著野生感的童真和朝氣。
他在蘇小豆這個年紀,可是被俞靈當成水晶娃娃似的關在病房裡,這種在樹林裡撒野打滾的滋味,他連做夢都感受不到。
第三天的下午,山裡淅淅瀝瀝下起了雨。
落雨前,沈令和蘇小豆在一樓的後院玩,院子周圍牆壁高高豎起,內部鋪滿雪白的瓷磚,中間有一個矩形的小水池,水淺淺的隻沒過腳背,平時沒風的時候,看上去像一面鏡子。
沈令最喜歡去那裡踩水。
雨絲悄無聲息滑落時,他們正玩得不亦樂乎,直到明鏡般的水面蕩漾起圈圈波紋,沈令才意識到下雨了。
他不敢淋太久,立馬躲進了遮陽傘下,蜷在躺椅上喝酸梅湯。
雨勢漸大,蘇小豆征戰山林的壯舉受阻,也只能躲進大傘裡,開始和沈令搶奪酸梅湯。明明他自己面前也有一碗,但非要搶沈令手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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