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回家的時候……我碰到了我弟弟。”俞心的聲音很輕,“他那個時候……嗯……有點叛逆。報名表被他看到了,於是他就搶了過去。
“他在小區裡大聲地把每一條都念了一遍,對著他的好朋友們……很多好朋友們。”
俞心吸了吸鼻子,聲音有點啞:“我曾經在家裡背過課文,小學的時候。那個時候我口語不太好,讀單詞讀得有些滑稽。”
“他記得我讀單詞的發音,於是那天……那天……”
夏日的晚風帶著微熱潮濕的氣息在小巷裡穿過。俞心盡量讓自己的表情和狀態顯得自然一些:“他就學我的口音,在小區裡,和他的好朋友一起,喊了一個晚上。”
“最後……不知道是誰的家長,被吵得煩了,出來把他們家的孩子領回去。一邊走一邊教訓他說……”
“‘你怎麽學的,把英語講得那麽難聽。’”
因為有些上頭的情緒,俞心的大腦一片空茫。
大概是記憶的保護機制,他不太想得起來當時的細節,只有那一聲又一聲滑稽可笑的英語,在喧鬧的小區裡不斷地回響著。
初中生處在變聲期的嗓音沙啞中帶著尖銳,像生鏽的刀子一樣,割開身體,一下一下地磨著肉。
很疼,但卻沒有辦法聲討。
因為在別人眼裡,都只是無關痛癢的把戲罷了。
他好像一隻可憐兮兮的、被嘲笑的流浪小狗一樣,無措地站在歡聲笑語之中。
他們的快樂與他無關,他只能感覺到清晰的難過。
俞心也忘了他是什麽時候拿回自己的報名表的,只能回憶起那報名表變得皺巴巴的,上面還滴了些可樂的痕跡。
和他出師未捷身先死的夢想一樣,變得一點也不體面。
“可能是我的原因吧。”俞心重重地吸了口氣,“所以我害怕了。我拒絕了老師,沒有參加這個比賽。”
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大概……大概我天生就不太適合這種能夠表現的舞台吧。”
林非軼就這麽靜靜地聽著俞心給自己下定論。
晚風輕輕撩起他剛剛運動時因為出汗而黏在額頭上的頭髮,俞心一下子剖心似的說了這麽一長串話,正還在抒發情緒帶來的余韻之中,身體就突然往前一傾。
然後,他就落入了一個熾熱溫暖的懷抱。
“瞎想什麽,”林非軼的聲音從耳畔傳來。
“你有沒有思考過,是他學你學得很難聽,而不是你本身講得難聽呢?”
第24章 “該談戀愛啦”
“啊?”
俞心還沒從不愉快的回憶裡逃脫出來,就被林非軼的思路給震了一下。
他懵逼地看著林非軼松開手,看著林非軼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臉上。林非軼神情坦然,好像剛剛他說的話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
“難道不是這樣的嗎?”他甚至反問道,“聽你說著我就覺得這些人煩的不行,再帶入一下現實場景,就更覺得他們煩了。”
“一句正常的話從那樣的人嘴裡當然很不動聽啊。”林非軼理所當然地說道。
俞心張了張嘴,情緒一下子卡住了,上不來也下不去。幾秒後,他忍不住笑了一聲:“我還是頭一回聽到有人這麽說!”
“你也沒對別人講過這些事吧。”林非軼瞥了他一眼,有些揶揄地說道。
“……倒也是。”俞心不得不承認道。
他本來似乎糾結在情緒的漩渦裡,但林非軼這一拐彎,讓他沉重的心情好像一下子從什麽地方脫出來了一樣。
“是吧。”林非軼點了下頭,說道,“那我們說回隨舞的事。”
俞心乖乖地“嗯”了一聲。
林非軼轉過身,繼續向前走去。
他的步伐不緊不慢,俞心很快就跟了上去。
路燈還在滋啦滋啦地響著,一點變好的跡象都沒有。小巷裡只有他們的腳步聲,在一下下地回響著。
“害怕失敗當然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林非軼的聲線沒什麽起伏,顯得很是冷靜,“但首先,每件事情都不是百分之百成功的,只是成功概率或大或小而已。
“你跳舞是不是練了很久了?”
“是的。”俞心點點頭。
“很熟練嗎,能夠學會和跳好那支舞嗎?”林非軼眼睫微垂,清淡地瞥了一眼俞心,問道。
“能的。”俞心又點點頭。
這時,兩人已經來到了小巷的盡頭。
盡頭處就是校門口,有一家小賣部正開著。林非軼拍了下俞心的肩,徑直走了過去。
俞心趕忙跟上,他看到林非軼對小賣部的老板說:“兩罐冰可樂。”
“好嘞。”老板爽快地拿了出來。
林非軼掃碼付款,將一瓶可樂遞給俞心。
今天第許多杯可樂還冒著剛剛從冰箱裡取出來的冷氣,細小的水珠已經在罐身上凝結了起來。
“我可以理解你不想去的理由。”林非軼利落地開罐,在便利店對面找到了一個安靜的角落,繼續了之前的話題,“很多人都會有這樣的一段過去……雖然早就該忘記了,但就是像夢魘一樣纏著你……不是嗎?”
說著這句話的時候,他的神色微微地動了動。
好像也在說自己一樣。
是啊。
像夢魘一樣,不僅纏繞在他的記憶裡,還裹住了他前行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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