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那個男人要帶我媽去美國,我還曾經自作多情地以為她至少會顧及一下我的感受。”沈時安說著笑意更深,帶著顯而易見的苦澀:“她真的是說走就走,甚至沒有等我放學回來見上一面。房間裡就像從未住過人一樣被搬空了,找不出一點她生活過的痕跡。”
“江凌。”沈時安說罷抬眸望向他:“我不是有意要瞞著你的,只是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了,沒有什麽再提的必要了。”
江凌曾經對於沈時安父母事情做過多種猜想,也曾經一度以為沈時安是因為沒有完全信任自己,才刻意不提。可現在這些話真的由他口中說出來,江凌卻不禁開始懊悔。
童年的遭遇橫在沈時安的心口無疑是一道傷,現在讓他把傷口撕開來給自己看,再想起早上自己曾說過的那些話,多少就顯得有些不近人情了。
但其實,有誤會當然也是要說出來的。曾經的沈時安在江凌的心中是無堅不摧,無所不能的。然而面對爺爺的離世還有他對於自己童年生活的坦白,也讓江凌逐漸看清了一件事。
自己心中所崇拜的這個完美男人其實並沒有什麽所謂的主角光環,他也有深藏在心底不想為外人道的苦衷,也需要有人去理解他、需要有人來疼。
思及此處,江凌挪了挪身子向沈時安靠近了兩步,無聲牽住了他搭在膝蓋上的那隻手。
沈時安回握他,動了動唇,言語中帶著無盡的失望與落寞:“現在連我最親近的爺爺也離開我了。”
“江凌。”沈時安輕聲喚了他的名字,須臾之後,緩緩道:“我什麽都沒有了。”
就這一句話狠狠戳中了江凌的心窩,他朝著爺爺遺照的方向看了一眼,忍住了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隨即跪在地上直起身子抱住了沈時安的頭。
像安撫一個受傷的孩子般,江凌柔聲在他頭頂重複道:“時安,你有我,你還有我。”
沈時安將頭埋在他的胸腹緊緊回抱住他,閉眼沉默了下來。
江凌聽到他呼吸的聲音很重,不知道是不是想哭,但應該是在極力調整。
剛想開口告訴他,想哭就哭吧,不用忍著。沈時安卻在這時突然開了口:“我現在只有你了。”
“之前洛可說我跟你結婚是因為害怕重蹈我父親當年的覆轍,所以找一個普通人來擺脫被聯姻家族脅迫操控的命運。”
沈時安說著兀自頓了頓:“不是這樣的,我喜歡你才會跟你結婚。除了我自己,沒人能操控得了我。”
喜歡你,可能是從南岸畫舫見到你的第一面起。
沈時安這猝不及防的一句表白,讓江凌的心隨之狠狠震顫了一下,驚得他直接愣在了當場。
曾經在摩天輪下,聖泉水邊許過的的願望,江凌其實從未想過有一天真的會實現。
然而現在真的實現了,除去愛意得到回應的幸福感,其中還夾雜著些許複雜的情緒。
爺爺的離世於這個家庭的每一個人而言都無疑是巨大的打擊。
身處現在這種情境之下,絕不是什麽談情說愛的好時機。
思及此處,江凌微微定了定心。
他現在能做的,就是陪著沈時安一起處理好爺爺的後事,再陪著他靜待失去親人這個痛苦的傷口慢慢愈合。
之後他們兩人之間的事情究竟要怎麽處理,還是需要沈時安心緒都平靜下來之後再好好談一談。
奶奶受傷、爺爺離世、包括自己與沈時安之間即將到期的那一紙協議,雖然眼前所有的事情都紛亂如麻地混纏在了一起。
但萬幸,沈時安的一句喜歡,足以支撐江凌衝破一切阻礙,毫不猶豫地再次奔向他。
爺爺離世的第三天早上,沈家上下,包括來吊唁的賓客全部聚集在了殯儀館的告別廳裡。
沈老爺子離世的消息並沒有在圈子裡刻意廣而告之,但是不少人聽說之後還是早早就趕過來了。一方面是沈家如今在安城的勢力就在這擺著,另一方面,沈家三代人縱橫商場多年,多多少少還是交到了一些知心的朋友。誰是真心實意來吊唁的、來幫忙的,誰是礙於情面來走個過場,大家彼此心知肚明,也都能看出來。
臨下葬前,周萍告訴沈時安:“你爺爺其實很早之前就交待過,讓把和你奶奶的合葬墓變成衣冠塚,把他們兩個人的骨灰撒到海裡。”
由於眼睛哭得已經腫了起來,周萍今天特地帶了一副墨鏡。她將鏡子輕輕往鼻梁上推了推,繼續哽咽道:“他說他這一輩子在搞事業上花費了太多的精力,現在終於解脫了,想帶著你奶奶出去外面的世界好好看看。”
在發病當天,沈老爺子拉著周萍的手當著所有人的面叮囑:“交待你的事情不要忘了。”
現在周萍說了才知道,原來老爺子心裡頭惦記的竟然是這個。
死者為大,既然爺爺有交待,小輩們自然沒有不從的道理。
待進行完所有的流程,爺爺後事的處理也算暫時告下一個段落。
依照喪禮最後的規矩,沈家男丁需要在當天宴請賓客,感謝大家來送了老爺子這最後一程。
周萍由於連日來的過度傷心以及勞累過度,自墓園出來之後就開始泛起了頭痛。眾人商議了一下,最後決定由江凌先送周萍回家,二叔和沈時安則留在酒店裡招呼客人。至於沈韻停,距離高考的日子也沒剩下多少天了,他需要立馬趕回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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