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一次被困住病床上,就像當年被桎梏在那座小小的別墅裡一般。
因為反覆出血和營養不良,林瓷書的傷口愈合得很慢,不能泡水,加上無法下床,鍾伯延就用熱水浸過的毛巾給他擦洗身體。
毛巾貼上皮膚前,鍾伯延會先在林瓷書的手試溫,等林瓷書點頭了才把微微發燙的濕毛巾放到他的大腿和胸口上,輕柔地擦去皮膚上的汗水。
每次解開上衣露出小腹時,鍾伯延的手都會停頓一下,不太明顯,但林瓷書能感覺到。
“別看。”林瓷書哽著嗓子,聲音帶著難以察覺的顫音。
鮮紅的傷口與猙獰的舊傷歪斜地連接在一起,將他的小腹劈開,傷口周圍的皮膚微微發皺,依稀能看見淡去的妊娠紋。
鍾伯延想問林瓷書疼不疼,卻只能移開目光,欲蓋彌彰地撒謊:“沒看。”
*
住院的這段時間裡,鍾伯延給林瓷書的感覺很不一樣。
和在海島時身為家庭醫生的客套關懷不同,現在的鍾伯延時刻在意他的感受,不厭其煩地照顧行動不便又脾氣古怪的Omega,即使被甩臉色都不會生氣。
林瓷書對Alpha的信息素極度敏感,做完生**摘除手術後,對信息素的排斥更是達到了一個極端的程度。
鍾伯延與林瓷書朝夕相處,每天會妥善處理好自己身上的味道,貼上專用的抑製貼紙,再噴上消除信息素氣溫的噴劑。
他足夠小心,卻難免出現紕漏。
一次不算嚴重的信息素外溢,潮氣和青草香在漂浮著消毒水氣味的空氣中漫開,濕淋淋地落在病床上。
坐在正中央的林瓷書被信息素當頭澆下,對鍾伯延自然沒有好臉色,信息素散去之後也不願意搭理他,整日冷著一張臉。
鍾伯延知道林瓷書的脾氣,不會自討沒趣主動說話,始終停留在一個不會惹他生氣又能夠及時伸手的范圍。
林瓷書單方面和鍾伯延冷戰了很久,直到尤利安來探望他的時候,病房裡仍舊維持著一種詭異的沉默。
鍾伯延在一旁自顧自忙碌著,林瓷書躺在病床上,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發呆。
他性子冷淡,沒有特別親近的人,尤利安沒放在心上,和鍾伯延打過招呼後就自覺地坐到病床前和林瓷書聊起天,沒有察覺到身後Alpha投來的目光。
說是聊天,林瓷書話少,大部分時候都是尤利安一個人在說話。
他拉著林瓷書的手噓寒問暖一陣,又聊起那群混混的最終判決結果,最後話題回到了林瓷書的寵物身上。
“我來之前去看了你的狗狗,看起來很精神。”尤利安舉著手機給林瓷書看狼犬的視頻,“克裡斯說她很乖。”
從林瓷書住院那天起,小貓和狼犬就被送給克裡斯家寄養,由她的幾個孩子照顧。
小貓親眼看著主人受傷出血,見不到他之後鬧了絕食,後來被克裡斯帶去醫院治療了幾天才慢慢恢復食欲開始吃東西。
她每天蔫巴巴地趴在窗台看著別墅的方向,叼著小球的嘴不停嘟囔著。
狼犬還是和原來一樣,每天按時吃飯散步,只不過散步的時候總會往醫院的方向走,在大門前徘徊一陣再回家。
克裡斯每天晚上都有發來消息,附上一些小貓和狼犬的照片,但林瓷書睡得早,通常是鍾伯延替他回復,等第二天林瓷書醒了再拿給他看。
屏幕裡狼犬溫順地搖著尾巴,林瓷書看著時常會想起她靠在自己腿邊撒嬌的樣子。
尤利安把視頻傳到林瓷書的手機上,“那天幸虧有她,不然真不知道你會出什麽事。”
他說完又瞥了一眼靠在窗前發呆的鍾伯延,小聲問:“他一直待在這嗎?”
“嗯。”林瓷書敷衍地點點頭。
“那就好。”尤利安笑了笑,“我本來還擔心你住院沒人照顧,一個人會不方便。”
雖然林瓷書不愛聽,但尤利安說的沒錯。
從海島到汪家,再一個人流離至美國,林瓷書不斷在寄人籬下的境地輾轉,最終才得到一片屬於自己的歸處。
住院的這些日子是他這麽多年裡唯一可以安心休養的時候,不用為失去的孩子痛苦,不用一邊艱難地照顧自己一邊為離婚勞神費心。
盡管陪在身邊的人是鍾伯延,盡管只有他。
*
住院第三周,林瓷書的傷口拆了線,身體又恢復了一些,逐漸能下床活動,也慢慢吃得下醫院送來的營養餐。
醫院的營養餐偏向美式口味,味道不差,但林瓷書吃不慣,隻吃了幾口就不肯再碰了。
為了應付護士查房,鍾伯延每次都會替他吃完。
那天醫院又送來營養餐,林瓷書前一晚沒睡好,連看都沒有看一眼就說:“不想吃。”
鍾伯延把沒開封的營養餐端走,沒走兩步林瓷書又喊他:“鍾伯延。”
“怎麽了?”鍾伯延回頭問道,“還是不舒服嗎?”
自從傷口開始愈合,林瓷書睡不好的次數越來越多,養了許久精神狀態始終不見起色。
鍾伯延以為是手術的後遺症,但林瓷書搖了搖頭,“你那天怎麽進來的?”
沒想到他會這麽問,鍾伯延愣了一下,老實回答:“翻窗。”
“已經鎖上了,鑰匙放在鄰居那裡。”
林瓷書盯著鍾伯延看了很久,昨天還固定在右側手臂上的石膏已經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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