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似鴻聽他這樣說話,不由將攥著杜恆熙的手收緊了,“我不想你難受。”
杜恆熙面無表情,“可你還是這麽做了。”
金似鴻一時無言,半晌才勉強笑笑,“算了,我們不說這個了。我讓你跟我走,是有其他事情的。”
杜恆熙奇怪地問,“什麽事情?”
金似鴻恢復了一貫的活潑,神秘地衝他眨眨眼,“秘密。”說完就去路邊招了輛車,拉著杜恆熙坐上去,兩人坐車到了一座小樓,二層的公寓樣式,金似鴻拉著他從車上跳下來,要先經過一樓客廳才能走樓梯通上二樓。
經過一樓時,能聞到一股沉腐氣味和老人家壓抑的低咳。
等到了二樓,這裡還堆疊著不少沒拆開的紙箱子和行李,杜恆熙環視一圈,“你就住在這裡?”
金似鴻卻徑自去房間從抽屜裡照出了一個黑絲絨的小盒子,然後走回來遞給他,“送你的生日禮物。”
杜恆熙遲疑片刻,才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他已經忘記了,但金似鴻還記得。他接過禮物,打開蓋子,天鵝絨的襯墊上是一塊碧綠通透的翡翠佛牌,中間的佛像金光閃爍。
金似鴻轉到小沙發上坐下,從內兜裡掏出盒煙,咬住,點著火,“我之前在南邊的時候從一個僧人手裡得來的,聽說很靈驗,可以保佑人,我就一直給你藏著了。不管是真是假,就當一個寄托吧。”頓了頓又輕聲說,“雲卿,生日快樂,我快有八年沒當面跟你說過了。”
杜恆熙把佛像拿出來,左右上下看了看,他看不出什麽靈不靈驗,也看不出什麽好不好看,只是從小到大,沒有人記得他生日,連他的奶娘也是,從前會送他禮物的是金似鴻,現在還是只有他一個。
從前是手扎的風箏,一袋桔子糖,新奇的萬花筒,八音盒……現在是鑲金的翡翠佛牌。但不論價值多少,在杜恆熙看來都是一樣的。他獨自過到現在,實在是很寂寥。
他拿著佛牌站了會兒,轉頭問,“你給我戴上嗎?”
金似鴻就站起來走到他身後,黑色的繩子系成個繩結,戴好後,他把佛牌從襯衣領子藏進去,讓他貼肉戴著,“別摘下來了,失了恭敬,會不靈的。”
杜恆熙隔著襯衣摸了摸佛牌的輪廓,點了點頭,“好。”
從金似鴻那裡出來,杜恆熙坐在膠皮車裡,手還放在胸口的位置,他垂著眼睛,偶爾會若有所思般的一笑。淡淡的月光從他眼角嘴角流轉過去,將他的眉眼映襯得發亮。
等他回到家,見客廳燈火通明,嘴角的笑意便漸漸隱去了。進門時,已是不動聲色的一張冷面。走進去果然杜興廷還沒睡,正坐在沙發上聽廣播。看到杜恆熙回來了,把聲音一扭就關小了。
“你跟安小姐出去了?”
杜恆熙點了點頭,找了個位置坐下,和杜興廷離的有點遠,他們本來就親近不起來。
“秀心很喜歡你。”杜興廷吐出雪茄的煙,微微笑著,“明天晚上跟我去吃個飯,如果合適的話,你們就挑個日子訂婚。”
杜恆熙訝異地抬起眼,“我不喜歡她。”
杜興廷不耐煩,“我沒有讓你喜歡她,我讓你娶她。”
杜恆熙轉了策略,“安小姐也同意了嗎?我聽說她還想要上學。”
“她同意了,”杜興廷說,“就算她不同意,老安也會讓她同意。”
杜恆熙微微皺起眉,聽出了這其中的獨裁。這不是普通的聯姻,而是場利益聯合。
看出杜恆熙的不情願,杜興廷盯著他,雙眼一貫的篤定漆黑,帶著不容拒絕的壓迫力,“沒有姻親關系,安樸山就不會信任你,他不會放兵給你,我向他討也討不來。你想想這其中的利害關系,你為什麽就不能做一點犧牲?婚姻罷了,你要是不喜歡,還可以娶七個八個姨太太,你只要把人供在家裡,隨便養著就可以,這種無本萬利的買賣,你有什麽可不滿意的?”
杜恆熙只是面無表情地不說話。
杜興廷忍無可忍,“你若還想要你的兵,就娶她。你如果不想要,要一輩子這麽窩窩囊囊憋著,就做你的愛情夢去吧!我沒有這麽不成器的兒子!”說完,杜興廷就拄著手杖站了起來,轉身離開了客廳。
客廳裡,杜恆熙獨自坐著,燈光大亮,空蕩蕩的偌大公館,使他顯得格外渺小。
結婚的確是沒什麽大不了的,可他是如此的不願意。
杜恆熙慢慢向後靠,神情有些疲倦。犧牲一個自己,再犧牲一個女人,這是一樁醜惡的帶有欺騙性質的勾當。安秀心不敢反抗也無法反抗,而他要為了自己的利益,拉一個無辜的人的後半輩子做陪葬,就顯得自己既可恨又無能。
他努力,無非是為了不用做自己不想做的事,如果到頭來,不想做的事已經做盡了的話,還有什麽可堅持的?
杜恆熙若有所思地搖搖頭,杜興廷不可能長久地控制他,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他不想做的事,再沒人能勉強他做。
如此篤定了,他也就慢慢站起來走去自己房間。
第二日,他約了安秀心見面。果然安樸山也和她說了同樣的話,安秀心眼睛紅腫,顯然是也哭了一場。
期期艾艾說到最後,安秀心拭了拭眼淚卻說,“其實我仔細想過,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但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們可以先答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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